| 立春过后第四天了，今天就是正月十五。坐在一方陋室内，耳畔边除了窗外的风呼啸着，再也听不到其它声响，已是寂静多日了。若是往年，此刻应该有此起彼伏的烟花鞭炮声，“咻——”“砰——”，震耳欲聋。 是的，谁叫我的家乡莆田是全国闹元宵最长的城市，谁叫我此刻呆着的乡镇，四围的村庄早在大年过后就会开始轮番元宵。那是真正的闹啊，白天抬菩萨巡游，后面跟着举香火、分福橘的村民和客人，锣鼓敲得“锵锵”响，唢呐吹得两腮胀；晚上继续闹啊，跳篝火，放烟花，一家赛一家，将乡村的夜空照亮，真个是“火树银花不夜天”哪。至于北岸莆禧的爬天梯、涵江镇前的甩铁球，刺激惊险，带着人神共娱的神秘，场面用“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还想着今年去瞧瞧洋尾村的跑马，想看看晴天丽日下，水上影，水中影，旗幡飘飘，扮做典故角色的孩子和大人坐在马上，仿佛从久远的从前走来，悠悠地。 没有声音没有人影的世界是多么陌生。 往年这个时候，已经开学几天了。若是毕业班，初八左右就开始师生见面了。备课、上课、下课，日子在重复中简单又素净。每日从一大排的大叶紫荆树下经过，不觉它们光秃秃的枝干带来的是冷清，想到再过一两个月，它们便和将花开得浩浩荡荡的碧桃一样，便可憧憬。课堂上，可能会生气，因为教过的知识点重复又重复，重复到自己恶心，总有些孩子露着双眼将无知、茫然坐穿，因为总有些孩子学习不自觉，作业偷工减料，下课倒是鸡飞狗跳、人欢马叫的。当然，更多的时候是高兴，大部分孩子听懂啦，作业态度认真啦，活动组织能力强啦，等等，每找到一处快乐，便觉得教育的快乐就是如此。教育的春天一直有序地走着，走着。 往年这个时候，会延续春节假期的美好心情，趁周末和家人、友人去寻春踏青。市区里，可能会去梅峰寺，一次，或者两次，不是去求神拜佛，而是去问梅，听佛乐。前年的一株白梅被砍了，让我越发觉得珍惜眼前人与事。就是去绕树三匝，问梅几时暗香浮动，寻找光影下的梅韵与角度，拍几张比较满意的照片。也可能去南少林走一走，去过好多次了，还是喜欢春天的，那是油菜花掩映下的又一莆田名片。金灿灿的油菜花极尽奢侈，层层叠叠，铺天盖地的，武僧们在花道间练武，引得游人叫好连天。车子再往坪盘开，那是山中的另一个小江南啊。樱花俏，桃花笑，水车转动歌谣，如织游人徜徉花中，桥上，荡舟哼歌，惬意万分……能在大自然面前，尽情开放五官，那是春天给我们的贵宾券哪。 往年这个时候，喜欢到最烟火的市场中去。常去的是改造后的观桥北市场，收拾得整洁卫生，品种又多。于熙攘的人群间隙，小贩们热情招揽顾客的声浪冲击耳膜，一波又一波。摊点上每一种食品都会让你忍不住咽咽口水、掂量掂量钱包，有翠色欲滴的时令菜，不时跃起的鱼虾，横行霸道的螃蟹，调皮吐舌的螺，关在笼里偶尔啼叫一两声的公鸡，正在滴油的烤鸭，琳琅满目的水果，等等。让菜篮子富足就是让人心安宁，小老百姓的满足无非如此。出了市场，也许还能在红绿灯的大榕树下，遇见那个推着自行车的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架上挂着氢气球、袖套、手套等，小广播里传来“老鼠药，蟑螂药，老人——穿针”，有几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味道。 往年这个时候，会去走亲访友，那是一种面对面的交流，可以温暖彼此的岁月。往年这个时候，人们在还悬挂着年前灯笼的街道上，散步的，上班的，满脸的喜庆，汽笛声，谈笑声，声声悦耳。往年这个时候，标着各省车牌号的车子驶向全国各地，继续新年的异地打拼了，留下上下班高峰的城市主干道上，一派车来人往、堵而不乱的景象…… 而现在，没有声音没有人影的世界是多么陌生。清晨八点，驾车回乡，视野里不见一辆车，不见一个人，不见一只鸟，感觉自己是不是被世界遗弃了。大家都说每时每刻都像凌晨两点，除了静，还是静。如果，如果没有这场灾难。 灾难还是来了。新型冠状病毒以我们不可知的速度传播开，武汉生病了，中国，生病了。我不知道如何去描述这些天心情的起起伏伏，正如武汉作家方方所言“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一个时代的错误还是酿下了，那些患者的不幸还是产生了。“请戴好口罩！”“请测体温！”“请配合登记！”当我们的出行渐渐受到限制，当微信圈里几乎都是同一个话题，空气里弥漫着恐惧、焦躁、叹息、祈祷等。宅家，对多数健康的人来说，成了控制疫情的有效方式了。 毕业工作至今从未过过如此奢侈的寒假了，住在爱人单位里，作息时间几乎和他们同步。见证爱人工作的不容易，目睹医护工作者们的艰辛，为他们写点文、拍点照，似乎成为我这半个月来宅“院”小奉献了。只是，还是会怀念往昔…… 冷静下来想想：有家可宅，有人可守，有情可撑，应是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待疫情过后，一起将余下的人生过成姹紫嫣红的春天，不也十分美妙？这个春天，不矫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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