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曾写过一首《春分》： 像农村按丁分田一样 每个人分得一小块松软的春天 这样其实蛮好 一小块春天 用小手帕刚好能够包起 藏着掖着都行 听她的呼吸 想想真有意思 我敢肯定 细细的风一吹 我身体里可观的鸟鸣 就会此起彼伏，彼伏此起 身体里“可观的鸟鸣”此起彼伏，当然是与自然界中的鸟鸣共振而起的。鸟鸣声声，越发地清脆，越发地宛转，越发地有情调，身体里的“鸟鸣”自然而然地，就被撩拨了起来，激发了出来，汹涌了起来。 节气到了春分，春天止都止不住了。历书上说：玄鸟至，雷乃发声，始电。燕子是新燕，不止是燕子，各种鸟都在穿梭，各种草木花卉，已经迸发出欣欣向荣的景象了——你天天见着，天天焕新，一切都在生发。 大地不再是半荒半青，而是一大片一大片地换上了绿装，缀上了花朵，姹紫嫣红，花团锦簇，极尽好颜色，可谓满目锦绣。河流呢？莆田没有大江大河，木兰溪算是小型的河吧，此刻也开始映着春色，有时一些花瓣落在水面上，也荡出细细的涟漪。前段时间，因为疫情的关系，宅在家里，现在可以出门，整个人就像出了笼子的鸟儿，一下子扑进春天，虽然还得戴着口罩，但呼吸已然畅快。四处走走，瞧瞧，触摸春天的气息，山清水秀，花红柳绿，哪一处都是美的，哪一处都可以入画，就差两只眼睛忙不过来。最好是把它们拍下来，可是拍拍拍又如何拍得完，又如何把整个春分的景象拍下来？ 说到花，春分花信三候乃是：一候海棠，二候梨花，三候木兰。花期最准确的花，就是这一节气的花信风。翻翻古诗词，写这春分三候的诗词，不胜枚举。如苏东坡写海棠：“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晏殊写梨花：“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王维写木兰花（辛夷花）：“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但在我们莆田，海棠、梨花、木兰，这些花儿早在春分抵达之前，就已经是暴开的状态，粉的，白的，红的，黄的，紫的，一树树，一丛丛，一堆堆，一团团，妍妍然，娇娇然，哪一朵都在争奇斗艳，生怕落了后，被别人争先了呢。桃花也是，杏花也是，樱花也是，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花也是。及至春分，她们都已经开到了巅峰，开到了荼蘼。她们绝无羞答答之姿，都是在用尽了浑身的力在绽放。 还有一种落叶灌木，叫结香，也是在春分时开的花，就叫结香花。名字很美，花也美。圆筒形的花萼，托着一盏金黄，覆着一层淡淡的茸毛，黄得纯正而活泼，花朵馥郁芬芳。结香是先花后枝，枝条儿柔韧，打结而不会断，故而被赋予“喜结连枝”之意，“结”总归是羁绊和牵挂。我们乡下有的地方把结香花称为“梦花”，据说想梦见某个人，就在结香树下许愿，摘下结香花，临睡前放在枕下，那人就会出现在你的梦中。我曾虔诚试过，真的也梦见想见的人，至于是不是真的梦花有灵，此处且不论。但这一份美好，从此让我喜欢上结香花。因而春分来了，结香花开了，我也在此一提。 这些春花，无疑都是美的。走过她们身旁，仿佛听到她们在说，春分了，春分了，春要过半了。 春天要过半了呢。这时候，油菜花也已经开得黄灿灿的。我去了老家乡下，连片的菜花地里，偶然露出几颗人头，那是在里边劳作的农人直起腰来歇息擦汗。若是她们弯下腰，你只会看到黄灿灿的一大片油菜花，像黄金似的铺展开来。 我一脚踏进菜花地，瞬间淹没在其中。一走动，身前身后的油菜花都在摇动，这朵亲我一下，那朵蹭我一下，花粉乱溅，衣服上也沾染了，我就要变成黄灿灿的一个人了，哦，不，变成了黄灿灿的一朵油菜花。菜花上，有蜜蜂在飞飞停停，它们也是流连在其中的吧…… 乡下的春分，自然忙着呢。古诗云：“夜半饭牛呼妇起，明朝种树是春分”。乡下的菜花地里，也夹种蚕豆。在黄灿灿的菜花掩映下，蚕豆秧蹭蹭蹭的长势良好，此时正是追肥的时候。待到把肥都吸收了，就可以吃青蚕豆了。青蚕豆不是什么珍馐，我却爱吃得很。水煮也好，爆炒也好，油炸也好，满屋的蚕豆味，满嘴的蚕豆香，至今念念不忘。特别是油炸的，咬下去咯嘣咯嘣脆，听声音就是一种享受。当然小时候家里穷，基本就只是水煮，加点调味就很不错了，油炸蚕豆的机会很少，一年能吃上一次就心满意足了。 所以直到现在，如果有机会，我都会从乡下捎点青蚕豆来吃，嘴馋呢。当然吃青蚕豆也有诸多好处，比如老人说，它会益气健脾养胃啊，脾虚腹泻的人吃一吃准好。书上也说，青蚕豆含多种维生素、微量元素，能降三高，延缓动脉硬化，还能健脑呢。这不是珍馐，却完胜珍馐。看来，我这个喜欢吃青蚕豆的习惯是对的。 从菜花地里出来，天已正午，春风徐吹，煦阳暖照，真是春分好时节。天气预报说近日将有雨，甚好。雨水一滋润，春潮会更盛，万物会更加风姿绰约，更加温润如玉。这样的春分，纵然年年有，亦只会让人心生欣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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