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4000年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中,粥的踪影伴随始终。甑和釜就是先民打水储水和烧水煮粥的器皿。除了作为主食,粥在2500年前开始作为药用,《史记》扁鹊用“火齐粥”治齐王病,就是粥作为药用的证明。 春天荠菜粥、夏天绿豆粥、秋天莲藕粥、冬天腊八粥……中国人讲究的“不时不食”,尽数体现在了饮食之中。而粥,更是妥妥地占据了一席之地。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粥做不到。蔬菜、肉类、海鲜,没有什么是不能煮粥的。 粥,远不止仅仅米加水那样简单。米与水的比例、煎熬的时间与火候,都要拿捏准确,才能煮出一碗俘获人心的粥。 粥,小时候的我经常煮不好,容易糊成一锅,家里人笑称之为“糊涂”。后来,慢慢都改口了,可能觉得太土。现在,称粥为“稀饭”。 其实,称之为糊涂,我倒觉得挺古拙的。但是,都改口了,我也不由自主改口了。潜移默化的时俗力量就是这样强大。 《板桥家书》中说:“暇日咽碎米饼,煮糊涂粥,双手捧碗,缩颈而啜之,霜晨雪早,得此周身俱暖”。郑板桥表面以狷狂着称,但他的世俗性、平民性的一面,都在《家书》里藏着呢。他说的难得糊涂,大众广为奉行,当成座右铭,其实是藏拙。 文人喜欢藏拙,即,装糊涂。 袁枚《随园食单》中写:“见水不见米,非粥也;见米不见水,非粥也。必使米水融合,柔腻如一,而后谓之粥。”看来,想要不“糊涂”的做出一碗好粥,还是要通过时间的锤炼和经验的积累的。 好粥需要细熬,小火熬。生活过得艰难,常说熬日子。熬日子就像熬粥,熬过去了,也就好了。艰难的日子,安下心来,好好过,耐着性子。熬,也就变成了修。修,是自我成就,也是自我超越。 人们形容某种混乱的状态,就说,乱成了一锅粥。熬粥的时候,米粒翻滚,看上去确实杂乱无章。但粥熬成了,黏乎乎的,关了火,就静了下来,混混沌沌一锅,散发着热气和米香。 前两年,随友人去爬山看日出。夜半登山,四围黑沉沉的,远峰宛若铁铸。初夏天气,山下已是很热,但山上犹寒。山顶的观景平台上有很多小摊子,摆几张小桌,放几个小凳,扯根电线,接个灯泡,卖粥。铁皮煤球炉,炉门半封着,一个被烟火长期燎得黑乎乎的铝锅坐在上面,保着温。有人来买,掀开盖,热气冒出来,袅袅散开,灯光下,熬好的小米粥黄澄澄的。清冷的空气里,闻上去好香。在小桌前坐下,买上一碗,喝得很是痛快。 古诗“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想一想,那个夜里回来的人,抖抖满身的雪,推开柴门,如果锅里有一碗粥,在灶上温着,多好。有人惦记着,等着。冬天的人间,有一碗热热的粥,给留着,多好。碗是粗瓷大碗,捧着,沉甸甸的,心里踏踏实实的。日子虽然贫寒,但人在世上,有亲情,也有友情,好好活着,也就很好了,也算是福了。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物得其用,即为惜物。一碗粥,好好喝下去,喝干净,也算是惜物了。 喝粥好,养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