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爸爸，你的脚没事吧，为何走路有点跛？”“没事的，哪有什么事，一直都这样子。” 这是去年的一幕，望着父亲走在我前面的背影，我心酸至极。 父亲的膝盖有关节炎、风湿病、骨质增生的毛病，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常听父亲说关节炎疼痛，也见过针灸诊疗，都不见得好转。那时候，我还小，不懂得关节疼痛是什么病，我没有感觉，每天看着父亲照样上山下田，一切安好，并没有觉得什么。父亲说，起身蹲下的时候，膝盖会发出“嗑嗑嗑”的响声，我甚至因为好奇，特意让父亲起身再蹲下再起身，是有声响，很刺耳，小的时候心没有痛觉，所以感觉不到心痛。 前阵子，父亲来电话，意外说漏了嘴，“我想起一件事，你拿笔做下记录。”拿笔记录？父亲是要告诉我什么呢？“前些天，有个邻居，他说腰疼，很长时间好不了，我随口告诉他用生姜、蒜头，还有白酒加热，用纱布包裹在腰间搓十来分钟，第二天这个人来找我说，腰不那么疼了，次日继续按方法揉搓，就全好了。”父亲很开心地跟我分享，“还有啊，我年关时牙疼，吃药也不好，打针也不好，我就用白酒加盐含在嘴里十多分钟后吐掉再含，就这样三天后牙就不疼了。”“还有三七粉，对受伤伤口很管用，见效十分快，你奶奶摔倒了，额头摔了好长伤口，我用茶油消毒，再撒上三七粉，很快就好了。”我想起2018年年初，父亲在工地摔倒了，眼角肿了好大包，他就用三七粉和面粉揉成团，切成薄片敷着，就是这样敷好了，这是侄女告诉我的，我全然不知此事。“还有我试验膝盖疼时也用这方法，结果膝盖皮肤起泡烂了，和裤子摩擦很疼的，我也用茶油和三七粉，睡前处理下，下半夜就明显好转，一夜就好了……”我的心揪疼了下，我追问父亲的脚现在怎样了，皮肤痊愈了吗，膝盖是不是跟以前那样疼，“皮肤伤好了，没事了。”“那膝关节呢？原来那样疼吗？”“比以前会更加疼一些，上下台阶得一阶一阶走，没法连续上下，很多人都说老年人都会这样的，好了好了，不说了，这些都是手机视频里看到的，都是我经过实验证明了安全有效的方法，一定记着。”父亲说完就挂了电话，我顿时头皮麻痹，无力。 在我成长过程中，很少经历父亲有疼痛的时刻，哪怕感冒咳嗽什么的，我都没见着，我才明白这一生陪伴在父母身边的时光是那样少那么短。我一直以为父亲是没有病痛的，可是膝关节的病痛却困扰着他的一生。我不敢去想像父亲每一个上山下田的身影，他在老家总是不停地忙活，他怕停下脚步，他努力地前行，“爸爸，关节疼，不方便就不要去山上打理了。”“走慢点，没事的，以后走不动了没法干了就不干了。”我又想起那个有点跛的背影，想起在家具厂当杂工的父亲拿着木板去冲洗去晾晒的身影还是那么矫健，想像那条去往山上的田间小路上蹒跚的身影，我不敢再想了。 父亲壮年时，身高也有一米七五，父亲的脚掌却显短，穿41码鞋。父亲的脚趾不同常人，他的十个脚趾带指甲的那节是朝地面，不是朝前的，指甲面积很少，我从来没有问过为什么。父亲小腿上的血管是鼓起的，一股一股的，后来再发现一股一股的没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的脚从来不穿皮鞋，他说走路不利索，还是冠军鞋方便（军绿色的回力布鞋），他从我记事起就开始穿，一直到现在，两年前我给他买了两双新的，“一双就够了，买两双浪费”。父亲的脚，从来不穿袜子，无论天气多冷，他说穿着滑滑的不舒服，走路不方便。去年，父亲从福清回来到家里小住，“你妈在福清久了，都城市化了，都看不惯我从家里穿去的中山服。”难怪父亲身上那件衣服是我从未见过的，新潮的带拉链的夹克，很合身显年轻，“这衣服你妈给买的，还有这双布鞋。”父亲动情地说着说着，很满足地笑了。 父亲，走路快，效率高。去年6月21日中午，原计划他应该从福清乘大巴去贵州的，21日晚上我才得知因为大巴车故障，推迟22日中午出发，22日下午电话得知，他退票不去贵州了，原因是这天上午他陪母亲去一家酒家面试，然后他也被录用了，于是父亲和母亲一起在酒家上班，当洗碗工。就一天的功夫，他的脚步变化如此之快，让我无从适应。还有的时候，不记得哪一年，我几天没打电话给在老家的父亲，电话一通就已经在云南了。父亲的脚，时常在待命状态，他凭一手精湛的食用菌技术，常常有人主动请去指导，于是有了十几年走南闯北的履迹。 父亲的脚，走过很长很长的路，从广西到河南，从云贵到湖北……父亲的脚带着他在许多个省份奔波，他说，这一生走得路够多了，比许多人都值得了。 我多么希望父亲的脚健健康康的，这样他还能走更远的地方，领略更多的风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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