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监考其实很折磨人。教师这一职业的特点就是时间性强，逢上监考，你得提前到达，要预估路上时间以及可能出现的交通阻塞或者车胎漏气等意外的处理时间。于我而言，考前一定会做噩梦。就说昨晚，情节是跌宕起伏，十足的悲情戏：马上就要数学考试，放在口袋里的准考证不翼而飞，将所有的口袋翻遍，没——有！雪上加霜的是笔和尺子也不知去向，于是回教室找，有多艰辛地穿过茫茫人海，居然找不到自己的教室，几番折腾，开考铃声响起，顿时泪眼婆娑，哭喊起来……梦醒了，再次看闹钟设定，精确无误，然，睡意已失。 这是监考前的焦虑。相当典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毕竟监考迟到是件挺大的事儿，好像已经不单单是自身的事情，而是关乎考场秩序、关乎学校荣誉的了。至于考前培训时，考场负责人再三强调第二天到达主考室时间的话语如密集的鼓点一直在脑中敲打着，敲打着，令人窒息。 监考当天，再听领导几点强调，之后，清点考试用品，领卷，持屏蔽器，老师们鱼贯而出。考场内，多数考生面无表情，和我们一样。有次遇上九年级一考生两手合握四五根笔前后晃动，嘴里念念有词，乍看纳闷，忽而莞尔：各方神灵会被召唤？遇上中高考、教师招聘考试、公务员考试等，多了一道程序，就是在考生进考场前，一监考老师前台守着卷子，一监考老师得在前门，手持金属探测仪检验考生有无带违禁物品，检查考生的耳后、两臂、裤兜、鞋子等等，有点繁琐但又不敢松懈。信任与规矩是矛盾统一的。 按照广播里的指令，分发答题卡，分发试卷，还得在开考信号发出前见缝插针地粘贴条形码。条形码刚实行那会儿，粘贴时也有点小压力，生怕越框了影响考生成绩，几次三番，熟能生巧。 有点小事做不至于无聊，等到开考铃声响起，真正无聊的监考开始了。自从发明了监控，考生也规矩十分，作弊几乎没有发生。整个监考的过程就是让你目光如炬盯着考生之余，发呆，再发呆。曾在微信上读过一篇点击量超过十万的《院长关于期末监考事项的灵魂嘱托》，不管是内容还是留言，读来忍俊不禁，虽不至于去背《琵琶行》《孔雀东南飞》这种会死掉大量脑细胞的文章，不至于像她们一样用条形码纸折千纸鹤呀舰队的，也不至于无聊到清点男女生比例、识记考生名字、清点考生脸上麻点等之类，但是无意识地肆无忌惮地将考生一个个盯过去的行为还是有的，有时都觉得自己实在无趣。 更多的时候是漫无主题地，天马行空地，想起某个人，想起某件事，想起某物，但无论怎么想，也无法企及伍尔夫的《墙上的斑点》。考场上所有的意识流毫无线索，毫无意义。 最怕中考那三天。天热。曾在一所学校加盖的顶层监考，铁皮屋顶，没有窗帘，好像全世界的光与热都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头顶几扇电扇也在转，但是明显在消极怠工，全是懒洋洋的主儿，又像是故意来气人的。讲台上放一部台立式电扇，但是你好意思将主要风力对准自己？台下，墙壁边的考生也正大汗淋漓！难熬之际，没有怨言是假的，实在当不了圣人。然而又能平静且敬佩起来，“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嘛，读书教书在于心境。人就是这么矛盾，一面愤愤不平，一面豁然开朗。若是明亮面积增加，就是一个正能量的人，社会就十分美好。 雨天监考，出行十分不方便。有次高考监考回程，考点离家稍远，不想弃车而回带来第二天出行的不便，于是和几个同事执意骑着电动车，在积水极深的马路上摇摇晃晃，对“身似浮沉雨打萍”有了别样的理解，又觉得颇有航海的豪迈气势，其实更多的是电闪雷鸣带来的战战兢兢：万一车子熄火了万一遭雷劈了，是不是也叫因公殉职啊，一辈子没过完有多遗憾呀。胡思乱想中，成功靠岸，家，永远是港湾。 雨中监考其实别有一番情趣。整座城市被一块巨大的幕布包裹起来，有时小雨潇潇，有时狂风暴雨，全凭天公喜好。偶尔传来的汽笛声似乎落满了雨点，听来沉重，不似晴日里的嘈杂尖锐。有次背靠着后黑板，发现窗外电线杆上停着的鸟，一只，两只，三只，也不交流，都在静默。一分钟过去，三分钟过去，终于飞走了一只，决绝异常，另一只紧随其后，想必挣扎了许久，终于穿过雨幕，停在另一座楼的栏杆上。仅剩的那只，就那样在雨中，形单影只，看起来十分呆滞，十分落寞。五分钟过去，我终于将它可能看过的风景爱过的异性可能筑过的巢窝可能惨遭的不幸等等，统统杜撰了一遍。思维停滞，轮我呆了。好吧，恭喜这只耐得住孤独的鸟儿战胜了我。单指雨中，我若也是也学鸟停在高处，发呆，高歌，或者赏景，无论怎样的表现，一定被人当作神经病吧。 离考试终了还有十五分钟的广播声起，兴奋起来，长吁一口气，感觉曙光来临。 考试终了的铃声响起，所有的意识流，所有的哲理，所有的往事与故事，也戛然而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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