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我的生活经历里，想来没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具偶然性了。 那天清晨，我从下榻的宾馆大门出去随意散步，发现七月雨后的莆田市街，两旁尽是葱郁的树木、竞艳的花草，逐渐增多的人流、车流，又开始编织着这座古老又年轻的城市一天的繁忙了。 在街角的一个拐弯处，我遇见了一位中年清洁工。他头发隐白，皮肤黝黑，正用扫帚扫着地上被昨夜雨水冲渍过的树叶。见我走来，他停住扫帚，很自然地往旁一靠，为的是给我让路。从农村出身的我，深知劳动人的艰辛，不禁感激地向他打了声招呼：“谢谢，起早好！”谁知他好像没有听懂我的话，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待我走过，继续挥动扫帚，一边扫，一边旁若无人地在哼着一支什么歌。我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去看他，只见他挥着那支扫帚，哼唱得更为起劲了。顿时，好奇心占了上风，我回头一边向他走去，一边向他挥手示意：“师傅，你唱的是什么歌？” 他抬头瞪了我一眼，足足打量了我有十几秒，大约认定我不是不怀好意的人，这才笑了一下：“没什么，随便唱的！” “你是外地人吧？” “是啊，四川的。” “来这里多久了？” “哎哟，好几年啰！” 我递给他一支烟，他没有拒绝，却把我拉到垃圾筒旁，这才抽了起来。聊了几句，他告诉我：这几年来，在清扫工作中，已轮换了七、八条街道。目前他的责任区是城市南边的一截路段。说到这里，他用力吸了几口烟，说道：“我每天早上5点钟就来到责任区清扫路面。前几个月防控疫情时期，街道上人流及车辆虽然少了许多，但这路面，我们清洁工还是要每天早上去清扫一次，十点回家吃饭，十二点又上班，干累了，就找个墙角坐下歇一会儿。” 交谈中得知，今年近50岁的他，全家五口人，两个女儿已出嫁，一个儿子今年参加了高考，老伴在家务农。他对这份环卫清扫保洁工作十分珍惜，为了干好这份工作，他于两年前在上工地段附近与人合租了一间简易房。他说，房子小了点，但合租省钱，方便自己起早干活。 无疑，这位中年人只是众多环卫工的一个缩影。我听着他的话语，从中问了一句：“你儿子今年考得怎么样？” “不知道呀，但愿能考得上。”。 “哦。”我忍不住点点头，拍着他的肩膀说：“辛苦啊，你的愿望肯定会实现的。” 随之，我问了一句：“你刚才唱的什么歌呀？” 他“嘿”的笑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但还是一眼一板告诉我：“候——鸟。候车的候，飞鸟的鸟。” 候鸟？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顿使我对他刮目相看了。 回到宾馆，吃了早餐，我在电脑上搜索，果然有《候鸟》这首歌，是一个叫尚雯婕的歌手唱的，歌词里有这么一段：勇敢的候鸟往南飞/跨过千山的重围/天空再黑有你伴随/也会从容地面对/勇敢的候鸟不停飞/跨过千山和万水/在梦想到达的时刻/分享眼泪…… 这是一首为在城市里漂泊的所有兄弟姐妹们唱的歌，也是对某种特定情感的表白，难怪，那位来自四川的中年清洁工会那么喜欢它。 我想起了多少像他这样的农民工，为了改变生活现状，离开了风清月白的故乡，忍住了乡土舌尖上的温香，为了生计，从亲人里分离出来，融入一个陌生的城市；他们中有多少人，像候鸟般飞来又飞去，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地纳入被关注的视野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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