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亲嫁给父亲的时候，其实父亲家里什么都没有。但是在亲戚眼里却落了个好人家的名声。 那时日子过的紧巴，好人家的标准就是结婚时男方家里得有一套红器。红器其实就是桌椅板凳坐柜立柜一套家具，老榆木的底子，打磨的光滑细腻，刷上几遍红色大漆，亮堂堂的能照见人影，摆在屋里，羡慕煞人。 父亲家里就有这样一套红器。 母亲说直到分家才知道，这一套壮门面的红器，其实是赝品。这套家具不是什么老榆木，甚至都不是木头做的，而是水泥做的。 父亲兄弟四个，每个差两三岁，齐刷刷的长成大了小伙子。家里实在是困难，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家里没有像样的家具怎么行呢，爷爷突发奇想，带着父亲兄弟几个用很少的一点木材，锯了当作框架，用水泥代替木板，然后刷上大漆。硬生生的做出了一套红彤彤，看着足以乱真的水泥家具。愣是凭着这一套水泥家具，把母亲还有婶子大娘都娶进了门。还在亲戚朋友眼里落了个好家主的名声。 分家的时候父亲分了一件雕花供桌，当然也是水泥做的，这件家具当作了碗橱，陪伴了我整个童年。后来翻盖了新房，才挪到南房凉处，放一些蔬菜，我们给它取了一个新名字“土冰箱”。有时家里来客人，母亲让我去拿菜：“去冰箱里把西红柿拿过来……”客人顿时瞪大眼睛“你家都买了冰箱了！”那时冰箱彩电是奢侈品，只有极少数家里才有，等客人明白过来，我们便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拥有一套体面的家具成了母亲最大的心愿，父亲也觉得对母亲有愧。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父亲就张罗着买一套像样的家具，母亲总是推脱说：“等老大结完婚吧。”那时流行组合柜，一排陈列出来，冲门口摆着，透着显摆的气势。母亲有一次串门，正好赶上人家买了一套组合柜正被主家大声吆喝着像赶牲口一样东挪西放地布置。母亲羡慕的有些嫉妒，回来后重复讲了好几天人家的家具。 哥哥结婚前，父亲和母亲去城里给哥哥置办家具家电。父亲知道母亲的心愿，可是父亲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迟迟不让买，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家的家具眼馋。给哥哥选完家具后，父亲让母亲也选一套组合柜。母亲跟父亲说：“以前我不让买，是媳妇没过门呢，怕别人说公公婆婆贪图享受，让孩子难堪。现在孩子要结婚了，咱们一起买，咱们买一套便宜的，让孩子们用好的。” 哥哥结完婚后，嫂子也知道了水泥家具的故事，就和哥哥商量着想把母亲选的那套家具换回来，母亲执意不肯。说：“我们用的虽然便宜点，其实材料都一样，就说样式旧了些，我们用正合适。”再后来我们一家人从村里搬到了城市，装修完房子，嫂子特意先给母亲选了家具。母亲看着一件件美观又实用的家具，高兴得合不拢嘴。 生活越来越好，房子宽敞舒适，家具，家电已是平常的物品甚至小汽车都走进了普通家庭。那水泥做的家具见证了伟大时代的变迁，见证了千千万万我父母这样的普通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母亲的心愿也是千千万万个普通劳动者对拥有幸福生活的心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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