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其实并不老,六十开外,前些年鸿运当头,赚了一份不菲的家当,两个儿子已成家立业,数套商品房几间店面,连小女儿出嫁也是车、房随嫁,在农村是让人仰慕的。孙辈都上初中了,老刘回到了老家,家里一座近似四合院的两层瓦房让他觉得很惬意,养花种菜,田园诗意。子孙也时常回家团聚,其乐融融。 老刘也读了不少书,叙述那些悠悠往事是有眼有板的,回忆起艰难岁月也是饱含酸楚,教育子孙也是一套一套的,说得最多的是忆苦思甜,当记忆的闸门被打开,那些艰辛的岁月会带人亲临其境,似乎要把难以咽下去粗粮野菜呈现在儿孙面前,儿孙们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似懂非懂,一脸迷惑与好奇,老刘也想用事实来说服下一代,让儿孙们忆苦思甜。 老刘是个有心人,把设想付诸于行动,他买了个小型的手动石磨。老刘觉得这个蛮有意思,能活动筋骨,也能让孩子体验农耕时期的生活。他买了几斤小麦,跟老伴一起磨麦粉,他尽可能地回顾过去吃“麦糊”的一幕,缺粮的年份,“麦糊”做得能照出人影,总是吃不饱,不经意间打个哈欠,肚子就会叽里呱啦地叫,用的食油也是吝啬到了极限,一汤匙的油是一大锅“麦糊”的美丽点缀。 想归想,做归做,老刘还是不假思索,上菜场买了一斤多五花肉,二斤海蛎,炒了一盘花生米,着意吩咐儿孙们中午都回老家吃饭。老伴架起柴火灶,老刘掌厨,厨艺还真不错,带着猪油海鲜味的“麦糊”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随着微风飘香四溢,邻居们都来观赏,老刘眉飞色舞地告诉邻居,在做他们似曾相识的“麦糊”。 到了开饭的时刻,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孙子们都回来了,吃惯了大鱼大肉、汉堡蛋糕之类的儿孙们,好像发现了新大陆,蜂拥而上,顷刻间,沙锅见底,碗筷一片狼籍,儿女媳妇要上班,孙子要上学了,老刘与其老伴一顿收拾,看似开心极了。 过了几天,适逢周末,老刘又想变花样做一顿忆苦思甜饭,这次他要做的是“麦煎”,“麦煎”是以前农家用来招待贵客的,那时小麦是沿海主要农作物之一,只是得做锅汤,在那个年代,大多是红薯叶清汤,飘着几朵油花也算是奢侈了。 这一次是老伴磨麦,煎“麦煎”,老刘配菜做汤,他做的汤还真的挺有考究,现摘的鲜嫩红薯叶,配上蛏干、干贝、虾肉、香菇,可谓色味俱佳,儿孙们回来就餐了,细嚼慢咽,一片欢腾。 饭后一家人坐一起聊天,孙子满怀疑惑地问老刘,“爷爷,你经常说,你们那个年代是这样那样的苦,我觉得你们的日子倒是令人向往”,老刘很诧异,孙子像发表演讲接着说,“你们住的是红砖碧瓦的四合院,过着充满诗意的田园生活,优哉悠哉,吃得是纯绿色美味佳肴,像这麦糊、麦煎让我们回味无穷”。 老刘听了孙子这一席话,不禁哑然,连儿孙啥时候告别都恍然不知,脑际一片空白,隐约听到他在喃喃自语,“初心,初心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