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忽如寄,来去何匆匆。在浩瀚无垠的宇宙里,我们是一粒小小的尘埃,漂浮不定,随时湮灭,终其一生,我们的所见所识也不过是沧海之一粟。然而,在我们极其短暂有限的一生里,还有一样东西可以无限拓展我们的人生宽度,丰厚我们的生命体验,带领我们向生命的更深处漫溯,去与各种各样的美喜相会。 那便是——读书。 我坚信,读书能让我们遇见更广阔更深远的美丽,仿佛拨开蒙昧的天光,遇见清明的智慧。原先,世间那些无法看见、无法言喻的美,这时可以经由另外一种形式被深深洞见,一下子璀璨起来。这就好比一个瞎子一直生活在无边的黑暗、深旷的死寂里,有一天睁开眼突然就能看见光明,眼前的世界,一切都是那么鲜亮生动,心情是那么愉悦,那些在黑暗深渊里挣扎沉沦的苦痛过往仿佛瞬间得到解脱。从这一刻始,这个瞎子的人生拉开了新的篇章,崭新的生命旅程在眼前无限拓展,一切变得皆有可能。 还记得大儿读幼儿园时,有一次我带他去凤凰山老房子办事。一进小区大门,迎面撞见一大簇玫红的三角梅,挨挨挤挤的,火焰般开得灼灼的。它们在清晨的阳光中热情地绽放着,如同少女旖旎飞扬的裙角,一下子吸引住我的目光,不由得在心内勾连出一句简洁的赞叹:呀,真艳哪!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身旁的儿子奶声奶气地吟诵了一句:“花开满树红。”我一下子惊讶住了,顿时转过头,惊喜地看着他。真没想到,这个小小的人儿,居然能够运用一句恰当的古诗来表达此时此刻的所见。我想,这一刻与三角梅的遇见,定是鲜明地勾起了他脑海中蕴藏着的那一缕若有似无的诗意。曾经无意识的一遍遍吟诵,今天终于与眼前的花朵真实地契合了。于是,就是这一句诗与这一簇红,本无关联的两样东西,经由他的眸,他内心无意的观照体悟,一下子联结在一起了。 这是一场由美丽而引发的关于美的觉醒。我也开始意识到,或许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积累,古典诗意已经开始慢慢渗透进他的审美意识里,在不经意的时间转角里,散发出淡淡的幽香。我不由得感激读书的力量。这种浸润在生命底色里的风华,经由书香涵养出的力量看似微小,但在特定的时刻就会完整地呈现出来,让你发觉平淡生活中那些平凡无奇的事物似乎也可以美得动人心魄。读书会让一颗被现实磨砺得越发粗糙的心变得柔软敏感,可以轻易抵达生命中那些常见的而又诗意盎然的细微美好。譬如黄昏的斜风细雨中,于某个幽僻角落遇见一朵小小的花,它柔弱的身躯轻轻颤动着,便会摇曳出一颗鲜活蓬勃的春天的心,于是,整个春天便如拔节的生命在你心灵的沃土里肆意地生长着,蕴蓄出一片姹紫嫣红的繁闹景象;当你走到窗边,抬头就望见一轮秋月,它圆圆满满的,静静地挂在青白的天空,伴随着清凉的秋风,那些关于秋天的种种思绪丝丝缕缕缠绵缱绻,最终吹散在无边的秋夜里…… 读书不仅可以启迪美的智慧,让你欣赏到不同的生命风景,也可以净化我们的心灵,让你暂时超脱困顿的现实,使躁动的心灵趋于安宁,然后学会重新接纳生活灰暗的一面。每当夜深人静或是心情郁结的时候,我总喜欢从书架上抽出一册书,经典的散文或者诗词,然后找个安静的角落,仔细地品读,在字里行间,在远离尘俗的寂然中,感受纸墨缓缓流泻出来的静气和香气,体味生命的种种况味,咀嚼书中蕴藏的人生哲理。徜徉于书海中,过滤了浮躁之气,涤荡了心头的块垒,心胸顿时变得无比开阔坦荡,仿佛进入一个豁然开朗的新世界。合上书,我会觉得,书就是我生命的避风港,有它相伴,世间再多的纷纷扰扰,我大可一笑了之。 于我而言,读一本书如同经历一次舒适的旅行,漫长的或是短暂的。沿途的风景,有熟悉的亲切,也有陌生的新奇。捧起一本新书,如同踏上一次崭新的寻美旅程,我尽可以轻装上阵,带着新鲜好奇的目光,好好欣赏周遭的曼妙风景,领略四季变换的别样风情。老书新读,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往往,熟悉的风景,因了不同的心境,不同的时空,也可以品读出新颖的意味来。张潮在《幽梦影》里有一个关于读书的精彩比喻真是深得我心:“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嬉月,皆以阅历之浅深,为所得之浅深耳。”人到中年,读书已经不再是为了形形色色的功利,而是真正变为一种纯粹的享受。积淀了丰富的人生阅历,尝过了人生中的酸甜苦辣,比起年轻人,中年人的读书感悟也会变得更加深入、更加透彻。因为这时,读书便如同阅读自己的人生。 愿我们闲暇时多读书,读好书。在生命狭长拥挤的甬道里,为自己留一盏通往诗意的灯,哪怕一灯如豆,也能照亮心灵的一隅,带来些微的暖意与慰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