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从离家学习，寄宿生活使我远离电视机，我已不见莆仙戏好多年。犹记得老师要求我们以家乡为主题拟写论文时，我脑海中蹦出了“莆仙戏”三个字，然而回探记忆，莆仙戏的影子早已模糊，只余只言片语和断续的音符，这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力量促使我重新回探莆仙戏。 通过寻找资料，我一点一点地拼凑莆仙戏的形象，从而了解到莆仙戏的行当有生、旦、靓妆、末、丑7个角色，俗称“七子班”，作为“宋元南戏活化石”，迄今仍保留着不少宋元南戏剧目，如《王魁》《蔡伯喈》《张协状元》《郭华》《王十朋》等。于是我按图索骥，开始接触传统剧目。 我看的第一个剧目，是1980年由鲤声剧团王国金、周如典、陈秋金师傅演绎的折子戏《百花亭》，是传统剧目《江陆云》中的一折。据马建华《莆仙戏与宋元南戏、明清传奇》考证，《江陆云》当来自明代传奇。此折讲述明御史江陆云为安西王属吏，因遭同僚嫉恨被诱骗灌醉送入百花郡主谈论兵机之地，百花郡主见江陆云相貌堂堂，气宇不凡，心生爱意，二人反结鸳盟。莆仙戏承南戏以人名为剧目名称的传统，又因传统“头出生、二出旦”的表演体制，故剧目多以男主角命名，《江陆云》也不例外，这也是莆仙戏古老之处的一个例证。 《百花亭》中百花郡主唱“十二栏杆明月上”，执扇做蹀步出场。王国金老师饰演的百花郡主，从妆扮上便是一大特色。郡主凤冠上插戴多为武旦、武生角色所用的雉尾，一出场便可见其番王之女的独特之处，也与她“讨论兵机”的行为相契合。穿着则内搭白裙绫袄，外穿红色背心和绣花云肩，装扮便充满闺门气质，表演者王国金老师也确为闺门旦，百花郡主的表演因而被称为“武装文做”。剧中生旦以扇作“花鱼戏水”，将花鱼的飞跃、畅游、摆动、驱赶、翻腾、穿花等六种动态形于扇法，细腻而文雅。此外，二位老师傅的表演亦可圈可点。郡主既居高位，又为异族，自然比闺阁小姐多了几分大胆，故在动作上颇有几分“戏”陆云之举，如郡主已经决定放江陆云一马，诉说缘由时提到进入禁地本该斩首，郡主唱“本该斩、斩首受典刑”时，国金老师以扇做斩首动作，重复“斩”字并加重音，使得戏谑挑弄之情溢于言表，同时用眼觑江陆云，见江陆云被吓到不禁莞尔一笑，兼有少女对心上人的逗弄意趣与羞赧。 言谈既毕，郡主放江陆云离开，却又十分不舍，感慨“嫦娥素性甘寂寞，怎奈秋香爱少年”，进而吐露爱意，恰被尚未离开的江陆云听见。陆云上前亦剖白心意。江陆云的演绎也需注意，江陆云既知郡主心意，若是一脸迫不及待上前，多少会有攀龙附凤之嫌，稍不留意就会演成心机深沉的浪荡子。周如典老师在演绎时有个细节非常值得玩味，在郡主诉说爱意时，江陆云在旁偷听到，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着偏过头，这就使得二人感情显得更加纯粹而动人。个中动作、情绪转换，若无演员的表演便无法将其合理化。而后来者倘若没有经过老艺人教导，也容易对人物理解产生偏移。此折中王国金与周如典两位师傅的演绎可谓恰如其分，使人物“立住了”，在科介程式动作方面也非常规范，处处体现出莆仙戏细腻婉约的传统审美韵味。 折子戏保留了莆仙戏传统剧目的精华，无论是科介动作、程式、唱词还是表演，无一不体现这个古老剧种的魅力所在。由此便能理解莆仙戏研究文章中对折子戏的强调，就如我初次接触的《百花亭》，不过一折时间，就将人物的相识相知、疑惧惊怒喜表现的淋漓尽致，此中科介程式更不必说，可谓小小百花亭，个中有玄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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