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成书已经过世七年了。 每当清明节来到时,我对阿兄的哀思就会更加的深沉。 阿兄比我大整整十七岁,是兄弟姐妹中的老大。 在穷乡偏壤里过日子,那可真是清苦。虽然父亲是个教师匠,有一份微薄的薪水,但母亲身体孱弱,养育五个男女,艰难地支撑着一个耕读之家。 因为生活太艰难的缘故,父亲悄悄地把我的一位刚满三岁的姐姐送给远方的一户人家抚养。阿兄为这事,整整哭了三天三夜。 阿兄二十三岁那年成了亲。嫂子是一位俏佳人,只是有点私念,进门不久,老是要闹分家。 为了分家,嫂子和阿兄常吵架,后来矛盾越闹越僵。阿兄决意离婚,理由是几个弟弟太小。 闹了几年,阿兄真的离婚了。他还发过誓,几个弟弟长大成人之前,他不再娶妻,要尽到兄长的责任。 他说到做到,等到我和弟弟长大时,他年过四十了,也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干脆就断了婚娶之念。后来,我到了市区工作,弟弟去了新加坡定居,照顾年迈父母的重任又落在阿兄一个人的身上。 阿兄总是无怨无悔,乐呵呵度过艰苦的农事劳作和奉养双亲的每一天。他从不考虑自己的得失,仿佛他是为这个家来到世间,为兄弟情而活着。 阿兄六十岁那年,父母相继离世了。有一次我回老家,看到阿兄那疲惫的神情,怜爱之心油然而生。我决定为阿兄养老,报答长兄的恩情。我对阿兄说:你已满了六十岁,为这个家奉献太多了,从此以后,不要再下地劳动,正式退休吧。 从此,阿兄总算过上了十几年安逸的日子。他别无嗜好,就是喜欢喝点酒,我和弟弟都会满足他的酒瘾。苦命阿兄,晚年过得还算幸福。 在阿兄七十六岁时,突然病倒了,去医院检查,是肝癌绝症。他怕我们担心,每天总是笑呵呵的。医生吩咐我说,那种病最后几天会剧疼痛,我准备好十几剂杜冷丁,但最终一剂也没用上。在阿兄生命最后的三个月中,他没叫过一声痛,没叫过一声苦,依然乐呵着。 令我永远不忘的是,在阿兄起不了床的最后两天,我抱他上了三次厕所。最后一次,我把他抱回床上时,他竟然像婴孩般地发笑,说了声“多谢你抱我”。那声音很弱,但他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来的。 片刻之后,他安详地走了。 他的脸上还挂着一副婴儿般的笑容。 阿兄的笑容永远定格在我的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