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往下一寸，是淤泥，深深的；往上半米，是同伴，高高的。有一种孤独，叫尴尬。 一朵荷，目前处境就是如此了。生来与众不同，不是她特立独行，不是哗众取宠。或许她的茎秆很早就遭人欺负而受伤，或许被石头之类的重物压着无法伸展，总之，这朵荷在花骨朵时，甚至没有冒出花骨朵时，就已经注定了不能像同伴们那样亭亭净植，只能如现在这样—— 往下一寸，是淤泥，松软的，尽管她已经做到周敦颐笔下“出淤泥而不染”，粉红的花瓣油光油光的，花瓣的弧线像极了一条条明媚的微笑，花蕊的黄又是那种恰到好处的黄，从花开的结果考核怎么也是一朵健康的花；往上半米，是同伴，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层层叠叠，含苞的，半开的，全开的，都比她高。甚至，池边的几株野草都高高地挑起身子，借着清风，叶尖挑下来，戏弄她的花瓣。 池中众荷喧哗起来，每天的新闻不断。议论的话题不外乎是嗡嗡飞过的蜜蜂，暖阳下躁动的广场舞，长须飘飘的榕树，静默无言的古桥，丰收在望的龙眼树，近来异常充沛的雨水，等等。说着说着，有些荷就一边窃窃私语去了，留下一群荷，继续兴致勃勃地侃，从白天到傍晚，直到意兴阑珊。 长在低处的她，不知道会不会冒出“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这样的念头？在被伙伴们遗忘的角落里。她也曾仰脸问候，点头问好，没有一朵荷理她。蜜蜂许是近视了，未曾眷顾一次；清风也只是礼节性地握个手，把更多的热情献给她的伙伴，看她们笑得东倒西歪就是证明。 好在，阳光是公平的，雨水是公平的，长在低处的她，不曾被遗忘。在她的视野里，能看到的是田田的荷叶，高高地托举着天空，能欣赏到的是伙伴们袅娜的身姿舞着风情万种，还有青青池边草，急急爬着的蚂蚁……一切都是美好，她觉得满足了。她始终记得自己是一朵花。 荷叶上，泥塘里，躺着的，都是凋零的花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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