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夏天的眼皮
夏季的眼皮眨一下，天就热了
我用指尖比划着并不存在的阴影
一粒尘埃逼向另一粒尘埃
风站在端午过后，嗓子喑哑
变成一声轻轻的叹息
你好呀——我喊了风的名字
日子就掉落在记忆的岸边
一粒光从酷暑的皮肤里散发出来
我搀扶着生命，走过星辰
雨一定是国家和民族的构想
穿过时间的缝隙，就会抵达辽阔
被雨幕遮住的脸庞是祖先脱落的墙皮
只有它能唤醒闪电，激活根脉
前朝的那一滴雨终于发芽
红酒的泡沫里有老歌的重量
走吧，我的夏和我的静水
祖国的发髻像鹰隼突然的俯冲
寄在心里，迎接暑天的第一道皱褶
我想贩卖这个夏天，让风擦去忧伤
刚认识的那阵雷雨还是停了
受惊的空气扔出一粒骰子
像火柴那样点燃血气以及潮湿的灵魂
目光和道路，是深深凝望的影
在时光的喉结里说出夏天的眼皮
那么酷热，那么闷热
是谁在折磨这些瘦削的白天
大概只有蝉声，让我记住一些人
还有一些发黄的事
2.脚印叙事
长征是脚印，北回归线是脚印
历史是脚印，无人机是天空的脚印
我的梦也是昨夜西风的脚印
其实走得再远，都是脚印的叙事
脚印不是虚构的，就像雨声不容争辩
每一步都在击碎泥土和烟尘
我的故乡就栖息在脚印的根部
每天都在奢侈地谈论庄稼
如今都在怀念稻谷和袁隆平
云朵擦拭烈日的时候，田地是哭泣的
一把犁铧走过，脚印成为被照亮的叙事
那一年，我在故乡的田野辨认脚印
摩挲一片被惊醒并认出的落叶
脚印踩踏着我，支撑一座静寂的村庄
只有树的力量在压迫中生长
我把一条进化了的蚯蚓引出泥土
一溜脚印宣告着故乡的旷野
如果离得更远一些，我可能见到诞生
那是脚印浪迹的叙事，无始无终
3.一些黄昏
一些黄昏曾经被我丢失了
我只好去江边看望一个读诗的人
雨，等不到某个记忆深处的消失
尘埃是上帝之城，为我蒙住许多叙事
那好吧，咱们就说说红尘往事
跟一支玫瑰去梦里荡个秋千
黄昏是落日的醒，彼此没有轮回
失眠的夜晚我写诗，当作面壁思过
黄昏原谅了我，让我得到一滴光芒
我知道我有人生痼疾，距离迟钝很近
那个月下残夜提前出现的黎明
早已把昨日的黄昏一笔勾销
我因此丢失了黄昏，也丢失了光
天涯如梦，我就偷取半日浮生
写一个“空”字，给自己也给飞翔
月亮带着弯刀之际我去捞回黄昏
为的是在自己的书里再次失踪
月光下的影子，还是那一匹西风瘦马
以及站在长亭外古道边的弘一
江水紧缠树的倒影，有山水看我
还有万世情物追踪我的叙事
我躲在一首童谣里，准备骑牛出发
就这样混过几十年，我才算明白——
不踩着泥泞入世，怎能书写黄昏
202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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