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南戏,这是大的学术问题。我们需要弄得清楚的是,南戏是什么时候产生?又是什么时候到莆田的?更重要的是,南戏跟莆仙戏是一种什么关系?比如刘克庄诗文中的戏曲,是南戏影响后的莆仙戏(那时应该叫兴化戏),还是莆田原本土着的戏?这是个问题。 先看看南戏究竟在哪个时候出生的。据祝允明《猥谈》中说“南戏出于宣和之后,南渡之际。”徐渭《南词叙录》称:“永嘉杂剧,始于宋光宗朝。”永嘉杂剧,亦称温州杂剧,也就是现在所谓的南戏。又据刘一清的《钱塘遗事》载:至戊辰、已巳间,《王焕戏文》,盛行都下。因为这几种记录,造成南戏具体时间的模糊。 据刘克庄在《观社行和实之韵》和《生查子》中记录来看,似乎已经不是北宋杂剧的情况,而是南戏的演出情形了。《生查子》作于1225年。那时离光宗朝,先后才三十年。问题来了。在三十来年间,南戏能否传到莆田来?也有可能。那时的兴化军隶属泉州府,而泉州与莆田咫尺之地,很多来自中原的戏剧,也自必流入莆田,甚至在南戏未入莆之先,北宋杂剧已先到来了。 刘念兹先生推断,南戏产生的时间在北宋中叶宋徽宗(1101-1125)到宋光宗(1190-1194)年间,较为可信。 还有一点,唐以后究竟有无外地戏剧来到莆田。据宋邑人林光朝的《艾轩集》卷一载《闰月九日登越王台》时有句道:“闲陪小队出山椒,为有吴歌杂楚谣。”林光朝是宋孝宗隆兴163年未进士,字谦之,号变轩。这里所谓“吴歌楚谣”,即便还不是成型的戏文,也必定是北方或中原音乐的南移。 戏剧的形成不会是突然间的,是由逐渐演变而来的。北宋杂剧,可以说是南戏前身。《猥谈》谓出于宣和之后,徐渭称“宣和间滥觞”。周贻白的《中国戏剧史》称“宣和间已滥觞”,或非温州杂剧,而是《东京梦华录》所载《目连救母》这类杂剧;又说:“然则南戏的出生,亦当为由北而南的杂剧流播的关系”。 南宋邵武严灿《观北来信优》诗云:“见说中原极可喜,更无飞鸟下满菜,吾依尚笑得优扰播,欲唤新翻款舞来。”宋室南渡,不但中原人士迁移人闽,甚至皇室宗族也迁至泉州,置南外宗正司。贵胃官僚,常有家优蒙鼓,当时州郡在庆祝示夕感天长节的时候,又常集徘优大合乐。这些家优家妓能不参预那时节的演唱?这是当时的大背景。 南迁更早,唐起就有,乃至永嘉之乱或是八姓入闽等;南渡是不得已,但也造成了文化政治重心的南移;南戏是一种带着更多南方品味的戏曲类别。 在宋朝,莆田在外居官的人们为数不少,案牍之余,听一曲“晓风残月”,自是难免。有宋一代,外来戏剧,流入不少,岂独温州杂剧一家呢。莆田的戏,其实早就从宫廷降至民间,到宋时,渐趋成熟。宋朝莆田文风鼎盛,书院蓬勃,郑樵、蔡襄、刘克庄、蔡京、林润、陈文龙……都是文章豪杰。这一切都奠定了戏曲的文脉源流。而世俗的盛况,也从古谯楼到文峰宫到玉湖渡再到各宫庙社境……锣鼓声,不绝于时。 不能忽略南戏是成序列建制的,并不是一小段的歌吟;永嘉杂剧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之一,包括温州杂剧也是。细究起来,从杂剧(大棚戏)到南戏,戏和剧开始出现合并的迹象。游戏的部分和故事的部分开始合流。南戏最大的价值是给莆田原有的戏曲样式提供了一种更加稳固的骨架。同时走出宗教化的现场,走向世俗,走向高台教化。 可以确定,真正的莆仙戏在自身和外来、乡野和宫廷、宫庙和杂耍、偶戏和肉身、杂音和正雅之间的持续融合后,才开始登场亮相。或者说,它是在一代代莆仙艺人在充分吸收又权衡校正的过程中,形成它现有的样貌;成为南戏中最为温婉又最为固守坚韧的一支。所以,南戏的莆仙化,是因为美学基础的相似性和文脉基础的互通,才扎下这样的根系来。 骨架已定。血肉身躯的完备,有赖莆仙的艺人和文人们,在舞台上开疆拓土,雅俗并进。有趣的是,“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唱蔡中郎。”这两句诗句是陆游还是刘克庄的争论也一直存在。而这两句诗中确蕴含着南戏最早的剧目:《赵贞女》;在莆田,当时取名《赵贞女蔡二郎》。应该是最早的南戏。还有《王魁(与桂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