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田民间歌谣》新近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了。这本宋国平主编、莆田市群艺馆和莆田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编辑的书籍,对于保留莆仙方言遗存,可谓大功一件!翻阅全书,收录的许多篇什,连我这个浸淫地方文史的“老莆田”,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确实,在浩如烟海的民俗遗存方面,如今许多人很可能都像我一样“孤陋寡闻”;若不认真收集、整理,恐怕诚如王顺镇先生序言所称,“民间歌语便将在我们这一代消亡”哪! 所幸,在当前传承、保护、优化、提升优秀传统文化,延续文脉留住记忆的时代大背景下,我市一些学校,也开始勇当“接地气”的“排头兵”啦。例如市教师进修学院附小,就准备在二年级的6个班开设“莆田民间歌谣”课,在音乐、语文课中予以渗透学习;该年级的校本班,每周二下午两节课集中学习。该书就是很切合、很适时的读物之一。 仅凭一书,虽然无法求全责备,难见全貌,但浏览概貌却是完全可能的。 莆仙一市两地,即兴化、莆阳“文献名邦”,因地域差异甚大,历史背景不同,因此民间童谣、俚歌版本繁多,真可谓五花八门,异彩纷呈。其长篇传唱,如《三十六送》《英台山伯诗》《陈三五娘》《十八浪子歌》等等,洋洋数百行,实在难记难咏,只能有待专业艺人传唱;而那些短小诙谐的谜语、童谣之类,因充满童真谐趣,且韵味盎然,颇似北方的顺口溜。相信绝大多数莆仙人,都在“呀呀学语”时,就接受过它们的“洗礼”,而且至今朗朗上口、终身难忘吧?这段母语习得时期的乐事,相信许许多多莆仙人都“记忆犹新”吧? 由于此类近乎摇篮曲的童谣,调侃戏谑的成分很大,随意性也强,难以“一统天下”。它们虽然大多缺乏逻辑性,但韵味十足,趣味盎然,是大人、娃娃们的“开心果”,常使之笑逐颜开,哈哈大笑,留下美好童年的记忆!正如书的编者所言:“因为它们‘只讲’情理,所以极易共情,打动人心,事理上是不通的。但是民间歌谣在很多时候是‘不管’事理的”;“每欲以‘逻辑’‘事实’来框范,则民间歌谣的美感将扫除殆尽”。 例如侨乡江口,由于历代下南洋“走番”的人丁众多,于是童谣也就打上了明显的“走番”“下南洋”印记。所以书的第252码《拖砻咿喂》《拖砻伊呼呼》这两首童谣,江口那边却是这样传唱的(连题目都有些不同)——《拖砻咿弯》:“拖砻咿弯,阿舅走番。番婆未曾到,番仔煮昼(午饭)。……” 再如历史背景的差异,诸如抗倭、黄濂起义、陈文龙、陈经邦等等,因莆仙各地或有或无,也各不相同。 就是今日,凭借方言发音和词语上的差异,人们不是依然不难“听出”对方是何处人,区别出莆田人、仙游人或者沿海人、山区人吗? 如果深究起来,为什么说莆仙话是福建全省最难讲、最难学、最顽强的一种方言呢? 就发音而言,莆仙话最明显的就是舌边音繁多,即“嘶嘶”声多,发音的力度难以掌握;何况还有“文读”“白读”之分,以致许多文人墨客都“望而生畏”,解说不清。本人童年、幼年在家乡度过,小学三年级直至大学毕业,均是喝闽江水长大的;又在将乐、三明将近十年,回来后一些方言词语竟然要重新“进修”才会讲!如今我是莆仙、福州话“双语精通”,可做比较啦。古时一个偌大的“兴化府”,一百多万人口,却在福州话、闽南话的南北夹击之下“岿然不动”——直至今日,与莆仙交界的福清、惠安等地一些毗邻区域,那里的百姓也还是同样操莆仙话,而不是福州话、闽南话! 莆仙话,汉语学界誉称为古汉语和中原古音的“活化石”,实在是名至实归。莆仙方言中,确实遗留下不少古汉语的词汇,常见的如“厝”“走”“去”等等,只是许多一般百姓不知其“底细”,难以“正本清源”罢了。诸如天天接触的“稀饭”为什么叫做“洝糜”呢?我是长大学习了不少文言文、查阅了工具书之后,才“恍然大悟”的——如《释名·释饮食》:“糜,煮米使糜烂也。”《广韵》载:“糜,糜粥。”《尔雅·释言》注:“粥之稠者曰糜。”虽然绝大多数莆仙人,自从断奶之后,就跟“洝糜”打上交道了吧?而且莆仙话中,还保留着一些古汉语语法,如词性活用、词语省略等,例如“今天很南风(温暖)”、“吃晚(饭)、吃昼(午饭)”之类。 当然,金无足赤。这一大本厚达450码的书籍,附录特地罗列了一批“方言常用字”,但遗漏也不少,例如一直十分常用的“逐”、“红刊(骄傲)”“不吉”等等。再则,有些歌谣俚词的解读,也不尽准确贴切,如第337码《太阳》:“东海出,西山落,写时四四方,画时圆弹弹。”笔者以为,“写时”应是“斜时”;“画时”应是“晚时(迟暮时分)”,否则便“不知所云”啦!又如第112码“娘仔看人使目刀”,注解“目刀:用眼角看人。”实际上,歌谣是写相亲时年轻女子因为害羞,只敢用眼角的余光瞟一眼男方,而不敢正面直视之。还由于校对不慎,误把《爱我莆田丛书》,刊为《我爱莆田丛书》等,不过这些均属小节罢了,无伤大雅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