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碗口大的蟒蛇怎么办?要是不小心掉进废弃的墓坑怎么办?桀骜的山风有一阵每一阵无节奏地呼啸而过,湛蓝的天空下悬浮着墨色云团,似乎故意配合着山风营造了几分隐隐约约的狰狞。是自己走快了还是他们放弃了,偌大的山头就自个儿在孤零零地攀爬,软软的夕阳时明时暗,恐惧感,渺小感,在一次又一次的不停回望中聚拢而来。 爬,继续爬,必须赶在夕阳下山前到达最高峰。可是山峰连绵呈梯状一级一级攀升,可见的最高峰尚还有不短的距离,倘若一山更比一山高,即便在夕阳下山时到达最高峰,回来的路呢?那一定将在群星闪烁时方能下山,这么一想,又一阵锥心的恐惧从脚底汩汩而涌,思忖着万一走不到最高峰,突然就沮丧了起来。不在乎有没有目标,而面对一个既定的目标不可挽回的夭折,这是一场多么残忍的现实。脚步当然是坚定的,在恐惧与期待中人是不懂的疲倦的。上山没有路,好在山上草木低矮,朝着山尖的方向,硬是踩出一条隐约可见的优美弧线,回想着一路密布的荆棘与绊脚石,突然就觉得这是一条极具质感的弧线。 此时已立于山峰之尖,纵然喉咙生烟,而所有的疲顿,恐惧,以及由此生发的沮丧忧怨,早已随着任性的山风飘散向不可及触的远方,爽爽然的意欲来一个竭嘶底里的呼喊,张着口却发不出声音。这不自大吗?于万千大山自己不过一点蚍蜉,一声狂妄的呼喊能证得了什么?不过用迟钝的听力来抚慰自大而恐惧的内心,若不自大安能恐惧?山尖之外自然有更高的山峰,但很远,很远的山峰与我没有多大的关系。 西边的天际聚集着厚厚的云层,夕阳从从墨色的云层后喷射出一排耀眼的银白色光帘,光帘下群山暗黛,静默沉着,群山下密集如爬蚁的房子在偌大的山凹里无序地蔓延,填充了整个盆地,两条如白练飞舞的溪流泛着逼人的寒光,连同斑斑点点的建筑体,勾勒出一幅淡雅清素的夕阳画卷。 夕阳点燃了人们的惆怅,而在草木渐已萧索的仲秋于高山之巅独自一人浸沐在夕阳之中被激活的是沉沉的落寞,山风渐渐冰冷,临崖盘坐在尚有余温的巨石上,竟接连打起了寒战,寂寞如一群蠕动的小虫子在全身上下爬爬撩撩,所有的人和事如电影般一幕一幕滑过去又回来,却始终没有片刻停留,因为即便在闹市中繁忙奔跑的人何尝不是一具孤独的灵魂,而孤独的灵魂是不需要相互寒暄的。 此刻,身后的山尖突然闯出一部军绿色的越野车,整座大山一时便生气了起来,车主人从车上下来惊讶地相互对视了片刻便掉头返回,汽车的轰鸣声与一小缕浓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下山吧,等及太阳下山了将更冷。 虽然尚不知下山的路有多长,顺着越野车的留痕一路急走,心里倒也觉得一点宽慰与温暖。而真正给我温暖的是路边的那一座玛尼堆,不管是童趣的泛滥,还是对某种宗教的信仰,多少有点人性的闪光。也许是对大山的眷恋,或许是对自然的敬畏,符号式的行为多少带有神圣的意味。大山本无情,则因生命而有情,倘若一座大山果真温润了一方灵魂,则幸哉! 这座山在仙游榜头叫洋山,洋者非洋人之洋,乃海洋之洋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