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俗话说：“万物有灵”，是有很大道理的。尤其当为青山依偎入怀，为和风细雨轻轻梳洗，吸天地灵气日月精华，长此以往，顽石也有跃龙门之日。更何况是我，一条静静流淌于翠水青山宝地的小溪流。 记事伊始，我的左手与青山母亲相握，右手与一条河川交汇，双腿盘踞于卵石滩之上，在和煦的阳光下，眯着眼恹倦地打量四周一种最近慢慢活跃起来的名为“人”的生物。他们在青山母亲的脚下搭起白石所砌的塔，筑起一栋竹屋，甚至从我的头顶穿过一条绳缆，一头连结着竹屋前的木桩，一头固定在我的身后。木桩上系着一只样式扁长的瓢状物。每天都有一个男人从竹屋中走出，为那些想要越过我身躯到达我身后的人们提供帮助——人群走上小木瓢，男人解开瓢系在桩上的绳子，双手攀着缆将长瓢摆渡至我的身后。许久后我才知道，这种小木瓢叫做“船”，而这个男人，是这里的“船夫”。 如果他就这样摆渡着他的船，日复一日于我倒也不会惊起太大的波澜。我曾经见过太多太多的人，他们欢笑，歌舞，但终究走向同样的归宿，在母亲的怀抱中化为尘土。久而久之我也渐渐麻木，权当此为一幕特别的演出。 直到一日突变惊起，素日里与老船夫同居的一个姑娘拖着虚弱疲惫的步伐，面容决绝而悲怆地来到我的身旁，捧了许多水大口吃进腹中，最后再起不能，摇摇晃晃地伏倒在卵石滩上。老船夫怀中抱着步毯所裹的婴孩，哭天抢地地从竹楼内踉跄奔出，望见姑娘生机易逝的躯壳，神色迅速枯槁，大颗的泪水滚滚过黝黑的脸颊，打湿了怀中的襁褓。 姑娘的葬礼不甚冷清，不过我还是从几位互咬耳根的乡民口中得知，姑娘是船夫的女儿，与一位戍屯士兵相识相爱，前者却由于违背了军人的所谓“荣誉”而羞愧服药而死。后者在诞下腹中的孩子后也随她的丈夫而去了。如今二人的遗孤只能由她唯一的亲人——老船夫抚养。凝视着这对从此伶仃无依的祖孙俩，我唏嘘不已，不自禁地将目光更频繁地落在他们的生活上。 日子行进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当年的襁褓已然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天真活泼的眸中并无幼年丧亲的灰寂。犹如一只小雀儿，机敏乖巧又可爱，祖孙俩的生活倒也平静悠适。 又是一年五月初五，远方溯回的游鱼一如往常向我捎来了乡民举办龙舟赛的消息，地点在隔壁河川中。好脾气的河川姐姐从来对所有借用她丰富水源的生物表示欢迎，今年大抵也是如此。船夫倒是破天荒地捎了他的孙女一同去赏龙舟赛，将渡船留与他人看守。龙舟赛于我已毫无新鲜感可言，故仍然悠游地踞于原地闲看蓝天白云。 远方的呐喊和擂鼓声渐渐息止，苍穹也逐渐熄灭为星光晶莹的夜幕。老船夫远远地拖了疲惫的身躯归来，身后空荡荡的--他的孙女哪儿去了？我倦意全无，手指轻轻卷搓着发梢，担忧和好奇像鱼儿口吐的泡泡似的浮上心头。正欲派出流水一探究竟，却见老船夫携了火把又渐渐远去，大概是去找他的孙女了罢？ 思索间只听一阵粗哑但咬字又极清晰的船歌渺渺茫茫地在山野里回响，伴着几句略带赌气的娇嗔，祖孙二人一远一近地归来。孙女握了火把，朦胧火光照应之下丰润的脸庞气嘟嘟的，连跑带奔回了小楼，竟然不等她的爷爷——真是从未有过的稀奇事！我好奇心大增，连忙唤来河川姐姐麾下的流水八卦来龙去脉。流水絮絮叨叨讲了捉鸭子什么的一类陈事，还有人被鲤鱼吃掉的咄咄怪事——说是翠翠被鲤鱼吃掉了！简直是一派胡言，小孙女方才还活蹦乱跳地进了屋呢！我气愤地把流水打发走，决心不再胡乱打听这类闲事。 哪知从那晚之后翠翠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忧心忡忡的神色都快从她的言行举止中溢出来了。偶尔一队娘送女嫁的队伍要渡河，定是与祖父争着抢摆渡之权，末了还要目送人家远远离去方才罢休；有时倚在我身边剥着豆，脸颊上仿佛如着了魔似的泛起红晕，祖父唤她，竟被惊得将一碗豆全翻倒在我的衣裙上，真叫人急躁得要上火。老船夫近日的神色也不再如以往那样，爽朗的笑容下流淌着隐隐忧色。到底出了什么事？莫不是翠翠害了什么急病？我烦躁地卷着衣角，平静的水面泛起朵朵涟漪。 直到一日夜晚，数月来的猜想终于得到检验。 月光流泻的山野间，动情的歌声肆意奔涌。十七年前的回忆随着歌声逐渐拭去蒙尘，生锐地突显在我的脑海中。我央求过路的风前往山头寻觅歌声的源头。但他们大多去色匆匆毫不理会我。终于一只风极不情愿地折返回来，告诉我，唱歌的正是船总的两个儿子，天保和傩送。高亢雄亮的声线是天保，明晰婉转的音色是傩送。 我的心久违地狂跳了起来，许久以来古怪的迹象有如细线串珠般明晰了。原来翠翠已经坠入情网，心有所属了啊！激动之余，十七年前的那场葬礼映入了我的心头。不过这次被布单盖住的却是翠翠。 我一阵痉挛，但很快平静了下来。毕竟老船夫还在，他才是翠翠最牢固的靠山，我区区一条溪流，数里微命，所作不过只能静默旁观罢了。 指导老师：刘丽芳 |
我市千名职工共庆中华全国总工会成立100周年 文艺汇演奏响新时代奋斗强音
2025年中考顺利结束
海峡两岸公祭伏羲
我国成功发射中星9C卫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