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从仙游师范毕业，分配到了离家乡5公里外的上浒小学，虽然离家不算远，但是来回一趟却不容易，因为路途中大部分地段都是崎岖山路，只能步行。其中还要过一条50米宽的溪流，遇到落雨天，只能望溪兴叹。 所以，住校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一所乡村小规模的学校，全校学生才百来人，教师七个人，刚好也有一位年纪较大的老师也住校，他叫朱文绵，曾经也是我的老师。 那时学校没有电视机，我除了备课，改作业，看看书之外，就是无所事事，而每当晚饭后，从朱老师的房间里就会传来各种悦耳的二胡声。他甚至会拉各种调子的二胡独奏曲，如轻快的“三门峡畅想曲”“赛马”，抒情的“军港之夜”“渴望”，也能完整地用二胡拉出中国的小提琴协奏曲“梁祝”，三个部分都拉得很到位。也会把吓炳的“二泉映月”拉得如泣似诉。 他有一本手抄的二胡曲谱，有一天我在他的房间翻了一下，碰巧翻到一首“江河水”，就问他会拉吗。他说在学生时代拉过，但太过悲伤就很少拉。他需要看谱，虽然他说不是很熟，但是全曲也是一气呵成，悲愤的旋律如泣如诉，催人泪下。我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悲凉的曲子了。 曲子下面用工整的蓝色钢笔写着：相传在很久以前，一对恩爱的夫妻。因丈夫出海未归，他的妻子思夫心切，每天在家乡山顶上垒一块石头垫高，眺望海中帆船，期盼丈夫早日归来，日积月累，进而垒石成塔。然而，远航归来的丈夫看到石塔，误以为不是家乡，便掉头驶离，妻子喜极生悲，顿时陷入绝望之中，便纵身跳海自尽。 曲谱里有备注，比如，注明表现思念，表达悲愤等等。 于是我知道了有“江河水”这一渲染凄怆哀怨的曲子。 第四年，朱老师调走了，没有了他的二胡声陪伴，仿佛缺少了什么。 于是，去城关时我特地从唱片店买了片磁带，是闵惠芬的二胡曲。里边就有《江河水》，再后来我才知道《江河水》是二胡音乐中的经典。而闵惠芬的演奏则是经典中的经典。当闵惠芬缓操琴弓指揉细弦时，跌宕起伏、凄凉悲切的《江河水》划过人们的心田。指挥家小泽征尔曾被她演奏的《江河水》感动得伏案痛哭，盛赞她“拉出了人间悲切”。有人甚至认为《江河水》可与阿炳的《二泉映月》相媲美。 初识“望夫塔”，是师范毕业后的第五年，一位钟山镇汾山村的同学力邀我到他的家乡玩，他毕业后在本村工作，是一所仅有十二名学生，三位老师的校长。 我们从城关东门出发，两人合坐一部自行车，两个小时后，我们沿榜头南溪溪沿而上，这时面前出现一座巍峨的高山，很明显地看到山上竟然还有一座塔。 同学告诉我，这个塔叫望夫塔，解放前倒蹋了，十年前刚刚由几位有钱人捐建。 于是“望夫”两字一直牵挂在我心头上，让我充满着无限的好奇与向往，真想上去一探究竟。 榜头的朋友告诉我，上去很难，因为原先的一条山路早已被杂草覆盖了。 直到十年前，朋友才告诉我，现在可以上去了，可是路依然难走，上下山要五个小时。 那是一个初秋的下午，我们驱车到榜头南溪，然后沿山路前行，两个半小时的苦难“行军”，精疲力尽的我们终于到达山顶，望夫塔浑厚挺拔，为实构圆形五层八角楼阁式，顶部盖以石雕瓦，正中串叠石屏和葫芦顶，每层为石质的挑檐，且均有门窗，可层层远眺，纳八闽来风，做工粗犷的条石砌筑，不失古朴幽雅，雄姿常在，塔山上尚存有唐代的浮雕石刻“恭祝今上皇帝”石碑，明代古寨门及仙人台遗迹，山间遍布奇形怪状的石头。望夫塔静静矗立在山巅，俯视着东乡平原。 塔下面还有一座古寺，寺院里还住着二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身体都很硬郎。他们每两天下山一次，他们来回一次只要三小时。一位老人告诉我：传说汉朝年间，在这座山上，有一奇男林坐良出外经商，其妻周氏香娘，贤惠无双，因为丈夫外出长年未还，天天到山头去看，为了能看更远，她每天垒一块石头，最后垒石成塔。然而，远航归来的丈夫看到石塔，误以为不是家乡，便掉头驶离，妻子喜极生悲，顿时陷入绝望之中，便纵身跳海自尽。人们为了纪念这位忠贞刚烈的少妇，在他日日望夫的遗址上建起石塔，故而得名“望夫塔”。 瞬间，我想到朱老师的《江河水》和他在里边的注释。世上有这样的巧合吗？ 望夫塔与江河水的传说是一致的，然而我查了百度，说二胡《江河水》是音乐家黄海怀1962年依据北方民歌改编而成的。我不是历史学家，但是我想登山望夫的传说是汉代的，塔却是唐代建的，而民歌是北方的，黄海怀的创作灵感来自于两者这并不矛盾啊！ 其实，神州大地上有许多诸如：望夫石、望夫崖、望夫山、望夫台之类令人联想的地名。也许他们有着各自的传说，或美丽、或悲伤。 在山上，当夕阳下的最后一缕阳光照映在塔上，塔山夫人望夫而归的一腔期翼化成了塔山里的清脆鸟鸣，和着悲凉的秋风吹过山顶的轰鸣声，宛如那奏响了的让人心碎的《江河水》。我闭上眼睛想象着：汉代的一个弱女子望着逝去的江河水无助而凄惨的哭泣情景，那哭声，悲愤激越，荡气回肠。似乎那滔滔的江河水就是她倾泄不止的眼泪。 望夫塔的传说与一曲悲歌《江河水》是那么的应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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