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亲早早就嫁到了兰溪旁的一户人家，一生与兰溪相伴。母亲的一生是朴素的，也因缘美名为“素兰”。 时光随着溪流在消逝，喝着兰水长大的孩子们，曾想父母是会老去的，但不敢想父母老去的样子。“我也想回娘家看看”“我好久没去城关了”，面对着回娘家看望母亲的姐姐，母亲这样的两句话，让姐姐不禁泪失双眼。想想母亲的话语，真是能直达并时刻在撞击着身为子女们的内心，只觉被戳得好冷好痛。身子虚弱久卧在床的母亲，不断做出颤巍的言行举止，泪眼望见中，这类似返童的言行，透出了母亲一生的凄楚与酸苦。 挑水、扫地、洗衣、做饭、拔秧、晒谷，是母亲一生不变的家务事，这是构筑母亲勤劳一生的所有元素。 古训，作为新上门的媳妇，早早起床，挑水、做饭、扫卫生，就是她的专项，母亲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从我记事起，这是我母亲每日的家务历练，平平常常，反反复复，没有创新，没有亮点。唯一的亮点，是从不曾记得母亲有过旷工，连病假都没有过。 母子同心，孩提时代，不知什么原因，不论春夏秋冬，我时常跟着母亲早早就起床，陪伴母亲做家务。第一件事，便是生火做饭。首先，得点些柴草，用烟火去熏赶昨夜在灶台上，那些用尽心思去搜刮、蹭点穷苦人家仅有些许味道的蚂蚁群。这些蚂蚁，结队成线，容易被处理，而且，天天这样不变的处理，母亲因此也达到了心灵手巧的地步。之后，才正式进入烧火做饭的不变程序。期间，屋内墙脚下的鸡笼也开始着往常的躁动，像是与女主人的应和。因为时常有鸡鸭被偷盗事情的发生，为防止孩子们一年中唯一最为“奢侈”的期盼——春节牙祭不发生意外，母亲的办法只能让这些鸡仔们“登堂入室”。饭熟之际，便是天亮之时。此时，就是进入扫地清理卫生的环节了，母亲拎起鸡笼至屋外，放出急着伸腰舒筋并准备寻求充饥的小家伙。再之后，母亲提起扫把，里里外外，娴熟地操弄起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少有的地表砖面，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光亮铀色，在人为辛劳的操弄下，呈现出众多细脆的条纹，纵横布列，像是快要裂开凹陷似的。而那些没有铺上砖块或嵌上石头的黑色泥土面地板，总是如一的结实发亮。这些历史印记，深情地在述说着母亲穷尽一生为孩子、勤勤恳恳为生活的兰水人家的辛酸故事。 挑水是个重活，因家住兰溪边，直饮兰溪水，那时还没有自来水的，只能每天挑一次，一个水缸储满得来回五六趟，且要保证挑的过程中不能洒水，只有人、桶、水、扁担确保处在同频共振的状态下，才能做到，同时还要注意用力的大小，观察路面状况，保证发力均匀，身体平衡，落脚不滑，匀速前进。 挑水，还须漟着浅水，为保护脚板子，母亲终身拥有一双厚重不变的黑色雨鞋，但母亲的脚板还是受到了雨鞋外冰冷溪水的侵袭。为了第二天不被双脚“罢工”，晚上入睡前，母亲时常给皲裂处剪去裂开翻卷的角质皮，接着用蛤蚌壳装着的面油膏涂抹着，同时伴随着发出了往日不变的痛苦呻吟。 在我的成长记忆中，我家是邻居中最为穷苦的一家，“多子女困难户”，所以在邻居中母亲是最为痛苦最为能干的一位女主人。挑着兰水养育家人的历史是邻居中最长的一个。这也最终成了让母亲早早地躺卧病床的过劳病根子。 母亲没有读过书，但在与困苦的搏斗中，把一家子的生活事理演绎得井井有条、清心透彻。也不知何时起，邻居打了口水井，母亲再也不穿着那古老的雨鞋，磨着皲裂的脚板，漟着冰冷的溪水挑水。也不知何时起，伴了她一生的齐腰水桶枯了，裂了，散了，最后也不知去向了何处。 现今，母亲躺在了病床上，患上了类风湿病，关节总是肿痛难忍，是无情的风雨留给她终身的痛苦。但兰水声韵中，少不了母亲努力挑水的故事，和她的儿女们因而受滋养的兰水恩情。母亲痛苦的一生中，不能没有挑水。在溪边挑水，自然有风有雨，也许母亲也因此有过摔倒，但我没见过，没听母亲说过。 记事中，我从不知道，母亲有过哭，但母亲总是不断用手帕擦拭着眼泪，眼眶周边的颧骨总是通红的，特别是遇上冷风，更是痛苦地流泪。有人说，这是母亲怀胎我们时，没有得到营养的滋补，没有适当休息而落下的病根，这将永远伴随着她的一生。 回想中，伴着兰水，母亲那勤奋的身子，疲惫的身躯，矫健的身骨，皲裂的脚板，历历如昨。望如今，母亲，已是垂垂老矣，掉牙、枯瘦、颤巍、摔倒，只能伴着病床而卧。念往后，那奋进中的兰水依然强健前行、阔步奋进，但在那欢快的水流声中，定有着母亲养育下一代而含辛茹苦勤劳一生的点赞。 忆往昔的担当，思今日的伤痕。母亲，就是这样一个平凡的女人，但她有着不平凡的担当，用她那瘦小的身子荫庇着六个子女的茁壮成长。用她那柔弱的双肩挑着兰溪的水，养育着她的一家人。母亲把她那双坚实有力的脚印留在了木兰溪边，把她那朴素艰辛倔强的一生，揉进了兰溪自强不息的精神与涓涓细流的母爱，深深地影响着她的孩子们。奔腾不息的兰水告诉了我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母亲老了，但不能让母亲病了。 兰水的“母亲”告诉我，母亲挑水做饭，挑的是一家之命，做的是一生的希望。劳动是生命之源，劳动创造了生活，丰富了精神。正是最伟大劳动，让我们生命得以永续传承。是母亲的兰水精神教育着我们不忘初心。 是的，母亲一生吃了太多的苦，现在我们总想给母亲补补身子，但是母亲总是说吃怕了，咬不了。母亲就是这样，吃得了人生之涩苦，但吃不了幸福之反哺。 我怕，有一天，母亲会离我而去，但兰溪兰水将美丽还在，青春永远。只要兰水在，母亲永远就在，我深爱着我的母亲。 “莫为前程全不顾，人间最暖是团圆”，兄弟姐妹们，多些时间，抽空回家看看老娘。 正是兰溪的蕙质、母亲的兰心，滋养了我们、强壮了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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