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二年(1910),江春霖不畏权贵,敢于直言,曾先后八次上书弹劾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袁世凯 ,并参劾奕匡卖官纳贿,贪污腐败。1908年上书抨击摄政王载沣。1910年2月江春霖再参奕匡,结果得罪了当权者,被迫奉旨回原衙门行走(相当于现在的退居二线),因此愤而辞职回乡。江春霖回到莆田后,同流寓福建的台湾诗人过从甚密,相交甚善,施士洁便是其中之一。当时施士洁作《和江杏村侍御韵(时因言事解职家居)三首,诗云: 先皇橤榜育英贤,士气长伸国脉延。词苑八砖迟步日(公在翰苑最久),谏垣一笏苦擎天。角森汉豸霜台肃,手握温犀水府然。出处堂堂觇大节(事母至孝),羡君忠孝两能全。我惭公谨与同年(彼此同庚),傲吏由来少俸钱。壶榼中山千日里(公善饮长醉),觚棱上界五云边。涓埃无补官归隐,畛域难容帝见怜(为满人所忌)。愁读君家南浦赋,绿波迢递草芊绵。海滨何处觅成连,浪费羲之九万笺。白雪曲高聊和郢,黄金台古枉游燕。挂冠柳下休回首,返辙梅阳早息肩(公家莆田梅阳里)。却为苍生祈雨切,荔乡赢得颂声传(时方祈雨)。 施士洁与江春霖同生于咸丰五年(1855),对于同庚江春霖的归来,一则以羡其能尽忠职守、忠孝两全,一则以叹其为满人排挤、郁郁不得志,即使有所缺憾,仍不碍其完美节操,读这三首诗,可感受施士洁对江春霖的赞颂。 1914年,江春霖的母亲八十寿辰,施士洁又有《江杏村侍御为母氏林太淑人八十征诗》祝贺: “媊星朗朗照莆田,画锦堂开八娣筵。罢草谏书梅福隐,夙根慈训范滂贤。经传韦幔千秋业,彩舞莱衣二月天。老我飘零空陟屺,不堪瑜策话同年(仆与侍御同生乙卯)。” 1918年,江春霖病逝于莆田故里,施士洁为作祭文,兹节录其中一段: “硕人已矣,呜呼!公之微时,是曰壮夫。其气龙虎,风霆郁纡,学万八敌,学剑学书,乡党既自好矣,遂折节而为儒。无何释褐,待诏鸿都,居大不易,薪桂米珠,一官湛浮者十余载,曾未得饱囊粟于侏儒。先帝知人,曰都,曰俞,曰汝住,钦哉!予命汝以府柏而台乌,公拜稽。竭人之虑,喉舌是司,罔敢或渝。卓哉阳城!苟细弗居,端居无事,惟亲是娱。一鸣惊人,万口齐乎,曰真御史。” 祭文真挚感人,表达一代御史的气节与精神。从以上几篇诗文,可见施士洁与春霖之友谊非比一般。施士洁的学生们与一代御史江春霖也有深厚的感情。许南英为着名的爱国诗人,1914年,江春霖的母亲八十寿辰,许南英也有《祝江杏村侍御令堂林太夫人八十》一诗为贺: “春明旧梦黯然消,谏草伤时手自烧。反哺慈鸟依老母,触邪神豸忆前朝。伫看石火经红劫,遥指媊星耀绛霄。同是平头公未老,犹衣箂服祝花朝。” 这首祝寿诗,除了祝贺林太夫人外,也彰显江春霖的孝行,由此见证江春霖与许南英的交游情形。 施士洁的另一位门生郑鹏云,与江春霖也有深厚的感情。光绪二十七年(1901),郑鹏云往北京谒见肃亲王,上书条陈兴革事宜,等待数日,未获回音,自此知清廷积习难改,于是南走广州。后来台南进士陈望曾就任广州知府,为其谋得典史之职,但还没有上任,便返回台湾。离粤前夕,江春霖写《送郑毓臣归新竹》一诗赠别: 分襟判襼未多时,转瞬沧桑变幻奇。盘涧即今歌独宿,关山依旧访相知。足音空谷应怜我,心事浮云更告谁?何日从君瀛海去,由来华夏不如夷。 这首诗先叙自己与郑毓臣才分别不久,而世事沧海桑田、难以揣料,转瞬间时势变迁,二人又要道别阳关。次写他赶去看郑毓臣,途中独自寄宿,溪涧如歌旋绕,路途很遥远,但无论如何,也要去造访知己旧友。接着以空谷足音形容郑毓臣是一位稀有难得的友人,如今要回新竹故乡,江春霖将失去一位可以倾诉心事的对象,不禁深感悲从衷来。最后径问何时能随郑君东渡台湾,并说明他想去的理由:因为近世以来“华夏不如夷”,可知江春霖心中多么向往台湾宝岛!整首诗真挚感人,说明郑鹏云在江春霖心目中的友谊份量。 宣统二年(1910),江春霖归里之后,在台湾的郑鹏云也作了一首诗寄赠江春霖,诗云: 痛哭陈书忆襄时,而今天局转新奇。英雄造就虽如愿,天下安危未可知。漫说为霖须用汝,即诧补裘更论谁。中流砥柱嗟无及,莫怪滔滔尽变夷。 江春霖病逝时,施士洁的学生汪春源撰写的挽江杏邨联,又一次向这位历史上有名的“铁面御史”表达崇高的敬意。挽联云: 憨直震朝端谏草曾焚归去移忠仍作孝 斗山崇海内盖官定论传来一节足千古 本联之上联写江杏邨为人之憨直、谏章之义正言辞而终于无效以及归养后亲侍老母的事迹,下联写江杏邨身后英名崇高且将传之久远。 施士洁与其三位门生,与江春霖的友谊,再一次证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他们都是性情中人,都憨直,侠义,肝胆相照。这些美好的品格促使他们走得很近,引为同道中人,结为知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