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我回故乡莆田祭祖扫墓,在老家工具房里寻找旧物时,发现一根父亲曾用过的老扁担,斜躺在屋角边,沾满尘灰,我拿条毛巾擦去尘灰,褐黄光滑,显示了父亲一辈子当挑夫在这根扁担上留下的汗渍。我抚摸着这根老扁担,见物思情,让我想起小时候,父亲曾常对我说的一句话。“那时家里穷,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根扁担。我就是靠这根扁担当挑夫,卖力气赚钱,养活了这个家的。”给我说起他中年时的悲惨家境和当挑夫的艰辛往事。 父亲生于清光绪30年,那时的旧中国苛捐杂税严重,贪官横行,战争频繁,社会动荡不安,民不聊生。穷苦人积贫积弱,我们家穷得家徒四壁,没有土地,全靠打工为生,他一生就靠一根扁担撑起了全家人的生计与希望。他每天肩挑重担,行走百里的崎岖山路,风餐露宿,披星戴月,步履踩过闽粤赣三省地界,换来的只是微薄的收入,可就靠这微薄收入养了他这个不平凡的家。 俗话说人生最痛苦的事不过是晚年丧子,中年丧妻,幼年丧母,可我父亲都摊上了,他中年父亲病逝,母亲半瘫,发妻病亡,两个儿子夭折,你说他的家境惨不惨。可我父亲很坚强,虽然家里穷得响叮当,但他不被悲惨的命运所压垮,他安葬好妻子和夭折的儿子后,拿起扁担,做无本生意,走南串北当挑夫,赚钱养家糊口。他日以继夜地爬山越岭,挑担送货,倒也练就了一双铁脚板,一对硬肩膀,肩能挑二百斤日行百里路,是乡里闻名的勇挑夫。乡亲们赞他的力气大如牛,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阿牛天”。就这样他没日没夜地挑呀挑呀,从春挑到冬,年复一年又一年,这无本生意倒也赚了一些钱,除养家糊口外也有了些积蓄。他计划续弦传承林家香火,托媒人找对象,媒人走东村,奔西村找到了我母亲。因他们同是苦命相连,媒人一拍就合,终成眷属,第二年母亲就生了我。 1949年家乡解放了,农村进行了土地改革,我家分到了土地,穷人翻身作主,有地耕种了,父亲才结束了漂泊异乡当挑夫的流浪生活。从此一家人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稳日子,家庭生活也一年比一年好起来了。 父亲已作古多年,直到现在我老家还保留着他这根扁担。这根扁担与父亲结下了一辈子之缘,从青年到壮年,从壮年到老年,都没离开过它。因长年累月,劳作不辍的挑担,父亲原本结实的身躯也压弯了,到年老时落下腰椎膀突出的病根,饱受挫骨神经疼的折磨,不到耄耋之年就离开了人世。 我对父亲印象最深的是他生活上总离不开扁担,不知道父亲一生用过多少根扁担,也不知道父亲肩上的茧有多厚,更无法计算父亲一生,他的肩膀承载过多少重量。总之父亲肩膀上的扁担,一肩挑起的是挑夫挑货物的重量,一肩承担着一家人养家糊口的重担。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想起这些,怀念与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如今看到这根扁担时,眼前就浮现出父亲用这根沁满汗渍的扁担,为了养活我们一家人,他一人挑着重担,翻山越岭,风餐露宿的艰辛生活,就心生敬仰,父爱如山呀!我是在父亲扁担的晃悠下成长的,那根浸透着父亲汗水的老扁担,蕴含父亲一辈子的不易与艰辛,它给了我一生留下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战胜困难的勇气和力量。 “扁担短,扁担长,父辈是个挑夫郎。路漫漫,夜长长;汗水湿透满衣裳” ……我总忘不了老家乡下的这几句颂扬昔时挑夫艰辛生活的童谣,更忘不了父亲那根用了几十年一直伴我成长的老扁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