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田民谣颇多,而“十一、十二,金粿尝味;十三、十四,挑来挑去。”是过“七月半”节的民谣。农历七月初九起,家家户户就开始忙着做金粿,曰“初九、初十,金水滴滴”。 莆仙“七月半”,就是我国传统的中元节。儿时,我在老家生活,过这个节日。那时候,生活贫困。母亲把生产队分配到家的谷子卖了快一大半,以补贴家用。平时,我们每天要吃一两顿地瓜饭,桌上也没什么菜。母亲常说:“吃番薯,白胖胖;脸蛋红,壮如牛。”我们听了总是乐呵呵,觉得地瓜饭更香了。那个年代,除了一日三餐,我们根本没有条件买零食或点心吃。只有逢年过节,才是我们享受家乡美食的时刻。这种期盼,简直是望眼欲穿。 而每逢暑假,我们便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只要“七月半”一到,就有金粿吃了。到了农历七月十二,母亲用干稻草、干黄豆枝叶烧成灰,冲水过滤后,便形成了含碱的“金水”。过了一两天,母亲端出浸泡了一夜的糯米,取“金水”拌水磨糯米浆。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制作金粿的过程。 看似容易,做起来却是极其耗体力。我手握“揽钩”,推着磨,还没一会儿,我就已有些吃不消了。于是,我便和母亲互换了“岗位”。我舀起水糯米,瞅着旋转的“揽钩”,停滞不前。母亲被我逗笑了,催道:“若再不进食,石磨就要挨饿了。”我听了,赶紧“送食”,不料却弄得勺飞米撒。母亲对我说:“‘亲身下河’知深浅了吧?你再试试看!”我马上捡起地上的勺子,她问:“那地上的糯米呢?”我嘟囔道:“那几粒米值多少钱呢?”母亲听了,脸色突变,反问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是个初中生,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我听后,惭愧地捡起了地上的糯米,并将它们清洗干净。我舀起水糯米,一看准时机就“送食”,而“揽钩”屡屡扑空。看我如此“笨拙”,母亲无奈地叹了口气后,让我回到原来的“岗位”,继续推磨。 母亲说,“七月半”能吃上金粿,就算很不错了。原来,当年我的外婆生了五个孩子,而我最小的姨妈出世没多久,外公就被抓去当兵,之后便没了音信,听说病死了。外婆从此以后“寡居牵儿”,农闲时为富人家挑货养家糊口,还被迫把谷子都卖了,全家人每天才吃一两顿地瓜。“七月半”过节时,外婆没有糯米做金粿,后来还是好心的乡亲送来了金粿……而金粿无疑是当时的美味,它是外婆熬过艰辛岁月时的一种见证。 糯米浆终于磨好了。蒸金粿时,风箱“呼啦”,灶火熊熊。时间一到,母亲起了锅,映入眼帘的是形如圆盘的金粿,它们色呈金黄,难怪名曰“金粿”。 看我们这几只“小馋猫”垂涎于这些金粿,母亲特地交代我们:“要等明天祭祖后,才能吃金粿。”可是,我们还是抵挡不住金粿的诱惑,便偷偷地吃了点。母亲发现金粿缺了个口,便知道是我们干的“好事”,她“责怪”我们不懂规矩。看我们连连赔不是,母亲只好用线“割”了一大块金粿,用于祭祖。母亲将剩下的金粿再“分割”成一块块小的,然后让大家蘸着糖吃。金粿软嫩,富有弹性,碱甜味十足,香飘四邻,真乃美味可口。 过节后,我们老惦记着金粿。看我们“蠢蠢欲动”,母亲每天变着手法,采用炒、煎、炸等多种烹调方法进行二次加工,让我们一饱口福。慈母亲手做出来的味道,就是好吃。 邻居小伙伴看到我们有时吃炒金粿,有时吃煎金粿,有时吃炸金粿,羡慕极了。母亲就摆出碗筷,请他们和我们一起品尝。那一刻,屋子里充满了温馨…… 莆田“七月半”的习俗,在民间代代传承,流传至今已有千百年的历史了。尤其是圆圆的金粿,蕴含着团聚的寓意,飘散着老家的味道,承载着满满的乡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