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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有座尚书桥
【发布日期:2023-09-05】 【来源:本站】 【阅读:次】【作者:】

   我意外地在职业生涯的末期,调到位于涵江区庄边镇的云龙国有林场,场部就在原来的黄龙国有林场,所以我想当然地以为这地方属于黄龙村,过来报到后才知道这里属于尚书桥村。文保志愿者阿郞和王晓老师都向我推荐了这里的一座古桥——尚书桥。

   我的宿舍在四楼,视野不错,每天拉开窗帘的第一眼便能看见窗外不远处的一片民房的红瓦屋顶和一座小小的古桥,古桥离我直线距离应该不会超过500米,但我一直没将它跟尚书桥联系起来。直至我来单位半个月后的一个傍晚,我突然想起该去找找大名鼎鼎的尚书桥了。在场部打听桥的位置时,两个同事分别指了两条不同方向的路,把我搞蒙了,没有细问,干脆就开启了高德导航的步行模式,原以为借助现代的高科技工具,不用问路,便能轻松抵达目标。高德把我导到了尚书桥村的村部,却不见桥,只好继续回归原始的问路模式,问了两人居然还是两个不同方向的路。在田里种地瓜的老大妈显然耐心多了,问我是走路还是开车,当知道我只是走路时,她指着溪边的一条水泥路,要我直走,遇到一个观音亭就到了。我沿着大妈指引的方向继续走了二十几分钟,终于见到了观音亭,见到庙边的两株三百多年的老榕树,自然也见到尚书桥了。这时我发现,不远处的山包上就是我住的林场宿舍楼,我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这尚书桥就是我每天站在窗前见到的那座小桥,来单位报到的第一天我们就认识了!大家指的方向都没有错,两位同事指的路一条是大路,一条是小路,村里大妈大爷指的路一条到桥东,一条到桥西,只是山路的弯绕,让我这初来乍到的异乡客搞不清方位,多走了些冤枉路。回来时,我直接走小路,不足十分钟就到了。

   我见过很多古桥,比如泉州的洛阳桥和安平桥、盖尾石马桥、仙游县城南门宋桥等,跟那些古桥比起来,尚书桥小得多了,看起来很简单,三墩四孔,传统熟悉的船形桥墩,桥面用一些大条石铺成,两边桥头各立着一对石狮,大概是充当守桥神吧。

   典型的“小桥流水人家”!这不由得让我想起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但他笔下的“小桥”不免过于萧瑟,而眼前的小桥景色则和谐怡人多了,小桥、流水、人家、观音亭、老榕、功德碑、稻田组合在一起处处透着人间烟火味,特别是桥西岸的这片绿油油的稻田,整齐划一,充满生机,听说有几个网红特意从城里来拍这古桥和稻田的抖音视频。

   在生产力相对落后的古时候,不论是长桥还是小桥,不论是木桥还是石桥,不论是跨江的还是跨海的,哪怕是临时搭建的便桥、石碇步桥都是不普通的,每一座桥背后都可能有感人的故事,既透着劳动人民的勤劳、坚韧、智慧,又体现着人世间的善良大义。有许多的桥梁是经过无数的艰难和失败才得以建成的,有许多的桥梁可能没有任何的官方背景,完全只是靠乡民们自发捐资、无偿劳动建造的。那些谋划者、建设者、捐资者、出力者都值得尊敬、歌颂。仙游盖尾石马桥有个感人的故事一直流传:有个农妇,年轻时她丈夫过溪不慎被洪水冲走,于是她省吃俭用,立誓有朝一日石马能建桥,她将独捐一墩。后来桥梁即将完工时,农妇才得知建桥的消息,她哭求捐墩,于是建桥的组织者决定在已建的十七墩之间再增一墩,成十八墩,于是石马桥南端有两个桥洞的墩距比其他桥洞小。

   我不知道尚书桥确切的建造时间是什么时候?桥头一块刚立不久的石碑上刻的是宋代,但网上查的资料也有说是明代,我无法考证,想当然越早越好了。我好奇的是“尚书桥”这名称如此高大尚,到底和哪一位尚书有关?莆田出过几十个的尚书,好多个尚书热心于家乡的建设,没少做过修桥铺路倡学的善事,比如仙游的郑纪,明代的三朝元老,做过户部尚书,归乡之后热心公益,倡建过金凤桥、鹿鸣桥等好几座桥梁。但至今为止,就连本地的人也说不出这“尚书桥”名称的由来。从网上查,只有一个传说,邻村曾出过一个马尚书,他少时求学于此地,常因山洪耽误了学业,后官至尚书便建桥造福两岸乡民。传说自是美丽,但不可信,从相关资料看,不要说这附近,就是整个莆田历史上都找不出一个姓马的尚书吧。但这附近地区在南宋时期倒是出过一个郑尚书——郑侨,曾任吏部尚书!两宋时期,现在的庄边、新县、大洋、游洋、石苍一带均属于兴化县,县治设在游洋。郑尚书年轻时曾在菜溪岩、石苍云顶岩求学过,他肯定经常往来于此地,如果当时此地还未建桥,那他完全有可能因山洪而被耽误了求学或回家的行程,对于一个学业、政绩、名声俱佳的郑尚书而言,倡导、主持、捐资修桥(或者桥修好之日过来剪个彩)都不算是很难办到的事。从我个人的角度推测,我更倾向于郑尚书来“得”这个桥名,时间点对得上,逻辑上也说得通,名人效应也更好,绝对比那个只有姓没有名而且应该根本不存在的“马尚书”要有说服力。当然这全是我个人的一番“攀附名人”的想法,没任何的科学依据。我相信郑尚书在泉下有知,也会体谅我的苦心,即便当时郑尚书“错过”了修建尚书桥这件大事,现在让他来为家乡的桥担这个“名”也算是他应尽的“义务”,我想他也不会太反对吧,毕竟他也是古时兴化县的一员!

   其实有没有某一位尚书让这桥得名,这又有何关系呢?不管这桥叫尚书桥,还是宰相桥或者其他的名称,它让人记住和称颂的永远都是桥梁的功能用途——便利两岸人民通行,否则就是叫它皇帝桥、玉皇大帝桥也没用。桥头边竖立着一块被风雨侵蚀的石牌,是记录同治年间修整桥梁时,乡绅善民出资的功德碑,上面的许多字已经模糊,能辨认出的名字不多,但即便不模糊,后人又有几人认识上面的人?即便没有这功德碑,没有姓名,后人们仍然会感念这些先人们的善举。吃水不忘挖井人,过河不忘铺桥人,这原本就是中华传统美德。

   第一次走近尚书桥之后,现在我去尚书桥的次数明显多了,一方面是因为近,另一方面是在这山沟沟里,能去的地方确实也不多。我见过了晨曦中的尚书桥,桥头老榕下的凉亭里几位留守老人悠闲自在地喝茶、聊天;我见过黄昏时的尚书桥,桥下一群觅食的水鸭追得溪里的小鱼四处逃散;还见过田里劳作归来的农妇,在溪畔清洗掉脚上和农具上的泥巴,然后跨过石桥走向回家的路……原以为这样农村美丽的场景在这样的年代里只会出现在电影电视的剧情中,但现在这些画面真实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无疑是十分幸运的。前些年仙游的鹿鸣桥成了网红桥,许多人慕名去打卡,这跟一位老农牵一头水牛过桥的图片和视频在网上广泛推广有很大关系,但那图片和那视频或多或少有些“导演”的意味,而我现在见到的尚书桥这些场景却是自然的,可遇不可求。

   每次,我在尚书桥时,我总尽量不说话,因为我一开口,浓浓的仙游方言腔调都会暴露我是个远方来客,村民们都会好奇地问我从哪来,又因何在这儿,这样我就成了尚书桥的另类一“景”了。

   前些天,我又溜达到尚书桥东头的小村落里,遇上一位八十岁的老阿婆,我向她打听眼前的这条庄边到游洋公路的建设年代时,老人说她来这里时还没修。我原以为她说的来这里是指嫁到这里,但她之后的话,则让我肃然起敬。她告诉我,她是东圳水库库区的移民,来时才15岁,原来的村子已经淹没在东圳水库底下了,村里将近一千人安置在黄龙、黄洋、尚书桥三个村,这些移民仍然共用一个宫庙,菩萨就是从原来常太老家请上来的。老人说,落户在尚书桥村的移民有30多户,本来她们是可以安置在某某村(大妈莆田腔有点重,我没听清是哪个村),村里派人分别去某某村和尚书桥村考察,最终选择了尚书桥村,因为他们看中了桥头的这片良田!是的,农耕时代,田就是农民的命和希望,在这崇山峻岭之中,能有这么一大片上好的水田,还真的十分难得,怪不得她们会选择在尚书桥扎根。

   她们是翻过一座座山,从常太老家步行到这里,早上一直走到晚上,有的小孩子是放在篮子里挑来的,有的老人是用担架抬过来的。我不禁脑补了当时的移民们艰难的搬迁历程,两地相距几十公里,当时这里还不通公路,有家具物什,有老人小孩,甚至可能还有牛羊牲畜,还得翻山越岭,那是真正的拖家带口、背井离乡,那种艰难当真不是现在幸福安逸的人可以想像和感受的,其中的伤感和艰辛如何用语言和文字去表达?我想,用一句“思想觉悟高,舍小家为大家”来称赞这些移民们,远远不足于表达对她们所作出的牺牲和贡献的尊敬之情。

   谈起过去的生活,老人用“真苦”两个字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谈起现在,老人则又显得十分自豪,老人说他的丈夫是教师,她的孩子也是教师,教幼儿园,前两年刚退休,她的侄儿也是教师,而且她也念过书,前些时候,有外地的人慕名来参观尚书桥,她还跟客人介绍交流过,客人都称赞老人普通话说得好。

   现在我不光去尚书桥的次数多了,我站在宿舍窗前看桥的次数也多了,有意识或者是无意识的,可能一天会看上十几二十次,甚至更多,饭吃太饱、久坐腰累、做事烦躁等等原因都会促使我站到窗前去看看不远处的古桥。每晚半夜起来关窗户,我仍会下意识地朝桥那边张望,但除了那盏路灯,我的近视眼早已连桥的轮廓都看不见了。有一天,我还突然萌生了去网上淘一个望远镜的想法,这样我只要站在窗前就可以近距离端详古桥了。这些会不会显得太幼稚太可笑了,古桥该不会怪我太烦、太无礼了吧?

   我急切地希望见到尚书桥头那片绿油油的稻谷变成金黄色的,我也想体会村民们丰收的喜悦,毕竟那曾是吸引库区移民扎根尚书桥村的希望所在;我也希望来年春雨蒙蒙、迷雾飘渺之时,能在尚书桥邂逅穿蓑衣的老农牵着耕牛过桥,不是摆拍、自自然然的那种;我还希望见识一下暴雨倾盆、山洪汹涌时的尚书桥,肆虐的山洪更能彰显古桥的价值,古桥至今已经受过无数次山洪的考验,将来仍会屹立不倒。

   其实我用不着这么急的,很大的概率我要在这云龙林场工作至退休,这还有九年的时间,有的是机会。那就让尚书古桥伴我这九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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