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骤降,如果不是非出门不可,大概是没几个人愿意去接受寒冷的编排,我突然来到了极少走动的河边。 河边的风更大,自然也更冷。太阳总算出来了,心里提前暖了起来,不过,不要高兴得太早了。要说冬天的太阳有啥不一样,那就是看起来虽有形有样的,满心以为气温一会儿就能飙升起来,可情形通常是不按你的所想出牌,一会儿半抱琵芭犹遮掩,一会儿干脆完全躲到云里,就算没玩起失踪,热量也像饿汉们传接力棒一样传递食物,传到最后的一个手里,那也仅仅是象征性的存在。好在眼前的阳光比较笃诚,没有玩起什么花样,温暖虽不至于像电波一样迅速溢满全身,最起码,感觉是不错的。当我再次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望去,太阳正乐呵呵地冲着我微笑,它的光照下是一片芦苇丛,淡淡的雾霭将芦苇勾勒成一幅格调淡雅的国画。若非亲眼所见,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样寒冷的日子,还能看到芦苇的存在,现在放眼望去,芦苇丛却是灰蒙蒙里藏着深褐色。 我本没有心情去领略眼前的风光,但那时我和太阳之间就只有一条河和河岸上的芦苇。阳光下的芦花显得分外的惹眼,粗略地打量,也能看出成群仙鹤来到人间的效果,仔细地端详,效果就更不一般了,可能是芦花上沾满了湿气和寒露,阳光一照,璀璨而又剔透,活像舞蹈的仙子。我自己呢,也恍如不经意地闯进了女儿国,耳畔似乎有谁在歌唱:“芦花白,芦花美/花絮满天飞/千丝万缕意绵绵/路上彩云追/追过山追过水/花飞为了谁/大雁成行人双对/相思花为媒……”这歌儿,早年听过,是一个比芦花还要美的女子随口唱出来的,那时,我也和她一样年轻,听了一遍觉得不过瘾,要求那女子再唱一遍,她顿时羞红了脸,立刻消失在芦花之中。我当时想,芦苇,未必就是头重脚轻根底浅,倘若根底浅,凭什么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尘世存活?对于出现在《诗经》的渗透着诗意的植物,我总觉得它们有些与众不同。 看见芦花,过往的那一幕幕又一次浮现在我的眼前。“夹岸复连沙,枝枝摇浪花。月明浑似雪,无处认渔家。”这,自然又是一种记忆,我也曾为这般景致而着迷,但我对于芦花的记忆好像还是停留在河边的惊鸿一瞥。我的睡梦中,常常有从枝枝摇浪花的芦花中走出的女子。她们一个个面目姣好,通常是群起婆娑,群舞的是花还是人,我几乎无法区分了。芦花,让我不明白的是李白杜甫似乎将它们遗忘了,而苏轼和辛弃疾也从未把关注的目光停留在它们的身上。它们无疑是冬日里最具抒情意味最悲壮的景致。向水而生,似花非花,素雅贞定,随风摇曳,倒映水中,水天交融,管它阴风怒吼,我自潇潇洒洒,快意江湖,给一个肃杀的季节以看得见的活力和生机,看着芦花,僵硬的思绪,仿佛也突然地复活了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