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以“我”的独特视角,舒缓地展开了雪山大地苍茫辽远的时空。在这片近乎原始的古老土地上,怀揣着激情和梦想的父母,与当地牧人一起,经过几代人的接续努力,用艰苦卓绝的奋斗,甚至赴汤蹈火的牺牲,“唤醒了沉睡的高山,让那河流改变了模样”,其雄浑,其壮丽,宛若一曲飘自雪域高原的动人歌谣。 父亲去野马滩蹲点调查,开启了全书的帷幕,在寻求帮助的过程中,结识了角巴、桑杰和赛毛夫妇等人,引发了后续一连串的故事。低洼地突涨的洪水,使舍生忘死营救父亲的赛毛被滚滚浊浪吞噬,为逃过一劫的父亲带小才让到西宁治病,为桑杰入赘角巴家,为父亲、角巴和桑杰及其子女们相亲相爱如同一家人埋下了伏笔。小说跌宕起伏的情节、诗意盎然的笔触,好似“风唱着扎西德勒从爱的空间流过”。拥有“强巴”新名字的父亲,平常的衣食住行,与土生土长的藏胞没有两样,在一次紧急调运牛羊肉的任务中,代人受过的父亲被免去了副县长职务,在组织分配工作中,毅然选择了学校校长的苦差,数千年来还没有人在牧草青青的蒙昧的大地上做成类似的事,就像角巴感慨的:“草原上办学校,就是把星星搬到地上,再把星星的光搬到人心里……” 作家杨志军用优美、冷静和精准的文字,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幅生动逼真、温暖感人的画面。经费、生源、师资……父亲从零开始,白手起家,不顾劳累,和时间赛跑,满心期待着筹建的沁多小学早日传出琅琅书声,“让扎西德勒变成爱的代言”。选好校址,用生牛皮隔出校舍,父亲骑着日尕骏马奔赴牧区,挨家挨户动员上学,苦口婆心却收效甚微。幸亏角巴出面,招来了沁多公社三十多位学生,占了入学人数的大头。在因陋就简的条件下,沁多县历史上第一所学校,恰似一叶出没于风浪的小舟,载着父辈们的希望扬帆起航了。围绕着艰难起步的学校,父亲操碎了心,即使在那个停课闹革命的动荡年代,学校的教学仍然照常进行,并未受到外界大的影响。父亲带领着全校的师生,齐心协力跨越岁月的沧桑,“把暴风雪渗入生命赤裸的肌体,把扎西德勒留在爱你的光亮里。” 时代的洪流,浩荡向前。平反后的父亲甘愿做一名普通的牧人,在生活的泥泞中摸爬滚打,“沁多贸易”越做越大,不断冲击着牧人陈腐的思想观念。到后来,他出任州委书记,将人生的理想付诸实施,将规划的蓝图变成现实,日新月异的草原焕发着蓬勃的生机活力,“没有一座山比你更伟岸,没有一条河比你更悠长”。在小说宏阔的叙事空间中,一起淌过时光河流的,还有姥爷、姥姥、洛洛、梅朵、果果、王石、老才让等众多形形色色的人物,他们与父亲共同演绎的一系列故事,支撑起小说庞大的框架,穿插其中的山川风貌、风土人情等描写,更是洋溢着浓郁的民族风味。 作为小说交织的主线,对于母亲的着墨虽然较之父亲为少,但是一位行事果决、大爱无私、医者仁心的鲜明形象跃然纸上,最后凄美的结局令读者潸然泪下。身为外科大夫的母亲,忙里忙外,带着才让辗转各处看病,奇迹般地治好了他的聋哑,融化了他心中自卑的坚冰,改变了一个藏族孩童悲苦的命运。当母亲申请下放到沁多县工作,她面临着和当年父亲遭遇的一样的难题。偌大的县城只有一个位于机关大院内不对外开放的卫生所,且缺医少药,几乎看不了什么病,母亲的到来,逐步扭转了这种状况。她用精湛的医术、满腔的热情赢得了病人的信赖,被尊称为“活菩萨”。从卫生所到沁多县医院,从沁多县医院到阿尼玛卿州医院分院,母亲朝思暮想的心愿终于开花结果,“扎西德勒——所有生命的爱恋,没有一朵花比你更鲜艳”。 与世隔绝的生别离山,住着一群被遗弃的麻风病人。自从母亲踏进这片神秘的区域,内心极不平静,她以坚定的决心、超凡的勇气建立了医疗所,全力救治那些自生自灭的病人,在自己不慎感染麻风病时也绝不放弃,始终保持着从容淡定,有如远方静谧安宁的雪山湖泊,直至生命悄然离去。车尔尼雪夫斯基曾经说过,悲剧是崇高的最高,最深刻的一种。向死而生的母亲,坦然地从崇高走向死亡,也在崇高中选择了新生。而父亲、才让,还有许许多多献身高原的建设者,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走过风云,走过星月,太阳每一天照常升起。“请用一万声扎西德勒向我们告别,让我们相信在慈祥面前你也有情爱。”书卷内外,仿佛涌动着翩然起舞的人们,回响着传自高原的新时代牧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