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首乌为何叫何首乌,我不甚了了。也许只有尝百草的李时珍才能道个明白。望文生义,它可入药,有滋补作用,能让头(首)黑(乌)亮。没记错的话,“何”是一位采药工的姓。古时传说中他发现了这种可药用植物,并对其性能有过惊异体验,于是连名带姓附之。传说毕竟是传说,对现今之你我,可信可疑两由之。 也许有缘,我从小就知道世上有何首乌这种植物。那是因为我小小年纪头上就出了问题——长出了许多白头发,老家称此为“少年白”。初始只有几根白发,目标还不大,后来多得难以胜数,自觉形秽,连红领巾也不愿意戴了。有人戏言我相思过度,其实那时思想纯净得像“碧纯”和“农夫山泉”,衣母食父,唯有读书,并无旁逸相思可言。回头去想,从5岁进小学到11岁进寄宿制初中,学习上用脑超负倒是真的,除了做好功课,还莫名其妙迷上了写作,有时同学们都进入甜甜的梦乡了,我还在学校的路灯下瞎折腾,搜肠刮肚,连夜把自己想写的东西写下来。许多年后,有位文友发现,在仙游县文化馆一份纸质泛黄的作者名单中,有初二学生我的名字。当时乡下生活艰苦,没有什么好吃的,除了地瓜还是地瓜,营养肯定是跟不上的。 养了一个小老头,父母很着急,到处求医。在一位中医开出的药方里,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一味何首乌。断断续续服了近两年药,我的白发终于减少直至消失了。白发悄然而来,无声而去,有人说这和我自身的生长发育有关,身体强壮后,慢慢地自愈了,我则始终记住那位老中医,而且相信其中有着何首乌的功劳。 前年,有机会去了郊区一家花木公司。暖棚里百花争艳,美不胜收。主人让我挑一样自己喜欢的花木。同伴中有人选了“发财树”,我没有发财的奢望,自知永远不可能当老板,于是放过;有人选了松树,我心目中的松树应该是临风参天的,我不忍心每天看着它屈居小盆,也放过了;有人选了梅花,此花虽好不常开,我不愿经常面对枯枝,还是放过了。我最后选中了一株何首乌。这株何首乌高适盈尺,形态很别致,上下两个球块,顶端长着几根细长的茎,叶子互生,虽不多,但翠绿欲滴。看上去像艺术根雕,但又远远胜出根雕,因为它分明是活的,尽情地倾诉着生命。 我把它养在朝南的阳台上。它没有太多的索取,用不着花大量的时间去打理,隔三差五给它浇点水就行。冬日里几乎没有多大变化,到了春天就精神抖擞,使劲地长。原来,世上万物皆有“生物钟”。眼下,它正长出许许多多细茎来,当然没有一根是白的!一根根细茎自然下垂,宛若女人的秀发,益显可爱。 我摸摸自己的头,不禁喟然。当年白头是错位,现在白头是到位,岁月不饶人。看到何首乌,我好像返回少年,父母为我心急求医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老年是往事的活动期,而不少往事关乎母亲。我曾编发过一篇约稿,题目是《我为母亲梳头》,情真意暖,感人至深,有人称之为“孝子文”,作者是时任莆田市市长的吴建华。前些日子,又见某国总理为百岁母亲洗脚的一个视频在网络上流转。回想自己,这样的事未曾做过一件。如今,父母双亲都离我远行了,为其尽孝的机会不会再有,每每念兹,心中总是愧悔交集。 清明在望。缘分观照人与物,最寄情思何首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