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兮白云飞

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

怀佳人兮不能忘

泛楼船兮济汾河

横中流兮扬素波

萧鼓鸣兮发棹歌

欢乐极兮哀情多

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

甲辰年三月初八夜，月隐星沉，涵江哆头夜空中飞扬着传统莆仙戏《秋风辞》悲壮的开场曲。该剧由著名剧作家周长赋先生编剧，近四十年来，此剧被莆仙戏迷们津津乐道，更以跻身中国当代十大悲剧而蜚声全国剧坛。当晚有幸，在那一座难求的戏场，随着帷幕的开启，我的身心不由自主地穿越到历史中，仿佛这个故事就发生在眼前……

《秋风辞》的剧情，里面的人物，故事情节，很多戏迷都可能耳熟能详。该剧于1986年晋京演出，载誉而归。估计有很多内行高手都有戏评，有兴趣的朋友可上网认真拜读，必受益匪浅。

笔者乃小学文化，亦非演艺界专业人士，上世纪八十年代莆仙戏最鼎盛时期，《秋风辞》在京载誉之际，笔者却在江湖为斗米养家而四处奔波。退休后仅仅看过演出录像，今晚实地观看《秋风辞》演出，感慨良多，就太子刘据的死因相关联的角色，谈几点粗浅看法。

榜一：汉武帝刘彻

众所周知，汉武帝刘彻在历史上是一个励精图治、杀伐决断，既有文韬武略又生性多疑的统治者，在位五十余年，成就了一番霸业，亦想自己能长生不老，当了皇帝就想成仙。在宫中风折大纛和恶梦惊心之时，奸佞苏文、江充百般挑唆，妄言有人埋木人，陷害陛下，蛊惑汉武帝，得到搜掘木人的权利，使得一场大祸由此而起。

奈近来蛊祸四起

为除隐患，孤家忍痛

诛杀埋蛊两公主

但昨宵又梦木人行凶

至今难消疑惧

老病思亲，孤急盼

皇儿早回京畿

举香火一求上天

保佑太子长承圣治

从汉武帝的唱腔中，足见此时，父对子的情义还是存在的。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因为在治国理念上父子常有不同，加之太子凯旋时苏文挑唆太子将来能胜我王，汉武帝在位期间，不懂得韬光养晦，这是宫廷政治中的大忌。征边回宫后，又急于为两位公主之死讨说法。太子宫中，苏文又变戏法寻出木人并嫁祸于太子，直击汉武帝的痛点，致使刘彻从原来“国有大事无人问，几回梦见南飞雁”，到“逆子好是大胆，看木人怒火填胸膛，逆子他真敢害孤王”的急剧转变。在几经犹豫不决后，最终在奸佞妄奏，以及赵婕妤的趋利避害言语证据之中，下了“传孤旨意，长安城内，掘地三尺，凡被挖出木人者，一律斩首不饶，官民人等凡窝藏太子者，三族皆诛；凡捕杀太子者，一概封赏万户候”。一场杀子惨剧，由此产生。这是太子惨死的决定性因素。

榜二：李寿

李寿出场不多，官是县令一枚，因偶然机遇，结识太子，太子视李寿为“莫逆之交”。李寿亦献上治国万言书，讨太子爱才惜才之心。李寿自此就觉得心比天高，得意忘形。他的唱词“效屈子高帽、阔衣，乘雕车游遍新安城池，上任才三日，蜗居觉无味。想平生，读破万卷书，文韬武略谁能比？使我遇高皇帝，万户侯何足为奇。但志比天高运蹇滞，十来年才谋个县令职。恨江充宠幸冠朝野，论本事唯有承上意；更笑那丞相刘屈牦，列三公竟然笨如猪……”当太子落难，逃至李寿处，李寿内心却五味杂陈，“太子魂欲断，我亦心欲碎，倒不如……”但又转念，“万一太子再回天，我非封侯即封王，且将危难作赌注，博取英名千古扬”。当李寿得知派来抓捕太子的是“太子派”车千秋时，残存的希望与赌性落空，面对太子而道出：“你堂堂储君，尚且如斯；我区区县令，忠义何为？况我此番暗藏殿下，难免遭受三族株连。每想我，平生抱负将付流水，怎禁得悲泪盈眶，五内俱焚……我要倒行而逆施，倒行而逆施！”李寿，就是一个干大事而惜身、取小利而忘义的小人。这也让太子寒了心，决意以己之死，让世人看见人性恶的一面。亦应证了“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为读书人”的古训。

榜三：赵婕妤

《秋风辞》剧中，赵婕妤对太子既是爱慕者又是施害者，五年前与太子曾有海誓山盟，本可喜结连理。因苏文作崇，将赵婕妤嫁与汉武帝为妃并育有一子曰弗陵。恩爱不成，情深几许。太子征边回宫后嘱咐太子“须防着皇上他功高威显，岂能容言语冲撞”。因为与太子有情，又因废太子弗陵是受益方，加上苏文三寸不烂之舌与心机之深，使赵婕妤处于十分尴尬之地。在这场成也赵妃败也赵妃的较量中，赵婕妤终成老奸巨猾的苏文手下之败将，亦成导致太子身亡的“最后一根稻草”，亦是悲剧性人物。说明了人只要有软肋，便容易被人拿捏。

其四：苏文

《秋风辞》剧中苏文是典型的反派人物，作恶多端，先是强行拆散太子与赵婕妤的婚姻，将赵嫁与汉武帝为妃。当两位公主有微词时，又派出心腹在公主住处放置木人，直至两位公主被冤杀。后来又怕太子查证此事，巧妙地利用汉武帝的长生不老和多疑心的弱点，设下连环套，直接对太子施以毒手。当然亦有帮凶，如江充、刘屈牦及一帮趋炎附势的官场“墙头草”。

上述四人，对太子的冤死有着直接的关系。他们有人性恶的一面，亦有人性善的一面。卫皇后的据理力争护子心切，车千秋、石德的忠诚，丞相刘屈牦的帮凶，也塑造得活灵活现，淋漓尽致。尤其是汉武帝的多疑性格，得知在太子家暗埋木人的人乃苏文家奴之后，在李寿献上太子首级之际，车千秋等一干官员为“错杀太子”悲痛欲绝，在一阵阵“不该错杀”的声音中，汉武帝连续两句“何曾错杀！何曾错杀！”可见宫中政治之无情 。最后看汉武帝对一干官员的判决，亦知这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帝王心态。

一如南朝年仅九岁的刘子鸾所说：愿身不复生帝王家！这就是宫廷政治的无情之处，细思极恐也。

《秋风辞》时隔近四十年由莆仙戏水仙花剧团复排问世，当属莆仙戏剧界的一桩美事。在短时间之内，能达到这水平，实属不易。剧本乃一剧之本，从演出效果看，还是有许多可圈可点之处。主角入戏较深，灯光，布景，后台较佳。据说当时许多入京表演的老师都亲临指导。观众的期望值也很高。希望有更多的剧团，能勇敢地挑起莆仙戏文化传承的重担。笔者亦深有体会，由于网络新媒体的发展，莆仙戏行业正在日渐式微，从业人员十分艰难。希望政府能多给一些真金白银的帮助，亦希望大家都能多些理解、包容和支持。正如北京天桥的杂耍中常说的一句话，“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让这一块传承千年的“宋元南戏活化石”，能够重焕生机，再度辉煌！

感谢所有莆仙戏的从业者！向你们致敬。最后，谨以七绝一首，致敬这一盛举——

观水仙花剧团复排《秋风辞》

载誉京城曾夺魁，

秋风再度水仙开。

人间安有长生药，

杀子血腥俱可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