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为赶一个中篇，常常半夜醒来，灵感一来，打开电脑，敲击键盘，当敲击完第十五章的最后一个字时，已是凌晨三点，颇没睡意，便披上外套，出门，沿河边林荫道上漫步，西边天空中的月亮已西沉，周围一片寂静，穿过小桥，望着静静流淌的河水。

  忽然前方飘来清脆的女中音，是谁会在这夜深人静时唱歌，这反常的举动引起我的好奇心，我寻觅着歌声而去，在凉亭里，昏暗的灯光下，站着一个身穿粉红色连衣裙女孩，长发披肩，修长的身影，面对着河在歌唱……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在难留，手拉着那哥哥的手，送哥送到大门口。”

  那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材，使我想起一个人——莲香，这首歌莲香也很喜欢唱，歌声甜美。我轻轻地咳了一声，在这夜深人静，是不能乱叫，也不能贸然乱闯入的，否则会吓死人的，听到咳声，女孩转过身，我继续前走，离女孩只有一米，我渐渐看清了这女人的脸容，我一惊，呆了，那双眼睛，那薄薄的嘴唇，芙蓉脸，虽说二十多年未见，却终身难忘，女人一看到我，渐渐面部也显出惊讶的表情。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不好意思，贸然闯入，打扰了。”

  女人看着我，足足有五分钟才开口：“能问一下，你是哪里人？”

  “翠城。”

  “翠城貂峰村人？”

  “是。”

  女人没再说话，只是眼里闪着泪光。

  我的心怦怦跳着，果然是我分手二十三年的初恋莲香：“莲香，你过得好吗？”

  “好，好，非常好！”莲香一激动，哽咽着，泪水己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看着眼前的莲香，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二十三年前那个叫我终身难忘的夜晚……

  “我们私奔吧！”

  “你爱你的父亲吗？”

  “爱！”

  “那么不能因为我，而让你失去父亲。”

  莲香的父亲检查出胃癌，是早中期胃癌，医生的建议：及时手术，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可以得到有效的治疗，但手术费和术后护理、术后保养等估价要20万，这在当时普通人家庭，可是个天文数字，那一年我刚好考上了大学，即使大学不读，砸锅卖铁也凑不到这么多的钱。在县城一家工厂打工的莲香表弟的老板儿子王辉，看上莲香的美貌，愿出20万娶莲香，当时农村的婚嫁彩礼也不过10万，王辉愿意出加倍的彩礼，凭当时莲香家境，她的家人怎不心动，一则病人有救了，二则莲香嫁过去一辈子享福，何乐不为。

  明天莲香将成为别人的新娘，过了今晚，我们将成为路人。

  村头榕树下的草坪，是我们爱情的见证，我们双双站着，久久凝望着对方，眼里充满着悲伤和不舍，天空中月圆可人不圆，莲香紧紧地抱着我，两颗滚烫的心紧紧地连在一起……

  “负心汉，负心汉……”突然眼前的莲香开始哭着，大叫着，手舞足蹈，像疯了一样。她的哭闹打断了我的回忆。

  莲香的反常，使我惊慌，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出现一个老婆婆：“莲香，你怎么跑到这里来。”

  老婆婆急匆匆地快步走来，看到我在莲香旁边，一愣：“你……”

  老人七十多岁，穿着花格子衣服，黑色裤子，头发已全白。

  “婶，我是吴俊，我也是刚路过偶遇莲香。”我看清她是莲香的母亲。

  “哦。”老人看了一下我后，就双手扶着女儿，劝女儿回家。

  莲香却还是哭着、骂着，披散着头发，完全不听母亲的劝说，坐在长椅上。

  “婶，莲香这是……”

  “一言难尽。”婶哽咽着说。她扶不动莲香，我走过去帮忙。

  “你是谁？别碰我，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莲香指着我骂，她已认不出我了。

  大概僵持了半个小时，莲香声音哑了，累了，神情恍惚，这时我过去和婶帮忙扶起莲香。

  顺着婶指引，我们来到边上的小区，这是一套三房一厅的套房，我把莲香扶到卧室床铺上，婶让我在椅子上坐，她去卫生间拿来毛巾帮莲香擦脸，并帮莲香盖好被子，此时的莲香睁着眼睛，毫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几分钟后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没事了，谢谢，你回去吧，别让老婆担心。”婶坐在床沿上边流着泪。

  “我，我还是单身。”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吴俊啊吴俊，纵然你在笔上游刃有余，却说出这话，是何意思。

  “听说你在政府部门工作，咋……”

  “是，一工作忙，二没遇到合适的。”我如实解释着。

  “怪莲香没那个福分。”婶显出内疚的表情， “不，是我没那福分，莲香这是怎么了？”

  “俊，我们对不起你呀。”婶一边流着泪，一边述说着…… 莲香嫁给王辉后，起初王辉对莲香还算好，自从莲香生了第二胎女儿后，王辉的态度就变了，经常以厂里忙夜不归宿，莲香发现他在外面跟多个女孩有关系，莲香跟他吵，跟他闹，闹归闹，吵归吵，莲香自认为生了两个女儿，对不起王家，也就让着王辉。王辉把莲香的忍让觉得好欺负，提出离婚，还公然带女人回家。夫妻到了这地步，只能离婚了。两个女儿一人分一个，莲香受不了刺激疯了，时好时坏，几次寻短见，是女儿芳芳的力量，让她支撑到今天，去年芳芳考上大学后，就经常患病。莲香妈一边说着，一边抹着泪。

  婶的言外之意我当然明白，我内心久久不能平静，造物弄人，转了一圈，又让我们相缝，只是此时非彼时。

  “俊，俊，别走……”

  莲香说着梦话，翻了个身，又睡着了，我久久地看着莲香，内心酸楚，眼眶潮湿。

  回到家，我彻底失眠了，我在心里反复思考着，我还爱她吗？答案是肯定的。可如今莲香非昔日莲香，她的病能好吗？我有这个耐心和毅力吗？我模模糊糊进入梦乡，在梦中我又遇到了莲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