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风停了。 一切阒静如止。 静静的夜里我听到了新居旁那条小河潺潺的水流声。 顿时睡意全消了,我想起童年的老屋前的那条小河。 在寒假回老家时路过那条小河时,小河早已变了,成了水泥灌铸成的排水沟,河边的草丛也没有了,像一条死了的灰白的水泥蛇随意躺在山丘下。在记忆中有一块长长的乌黑的小石条也没了,听老人们说,那石条沉下去了。 小河其实很小,水深不过脚踝,长年不涸。从西边的村尾横穿到东边的村头。这小河便是我们的乐园之一。夏日里,小伙伴们淌进河里摸小鱼和虾,甚至在石头缝里摸螃蟹。站在河畔,仿佛还见到发小被螃蟹夹得哇哇大叫的狼狈样。我们在河的中间用沙子筑起水坝。只为他们见到河里有一条鱼在扑腾。清澈见底的河水被我们折腾得浑浊不堪,最后谁也不知道那条鱼去了何方。大家收获了湿透的衣服和无忧无虑的欢笑。 小河边的小池塘,村里人都称它为“窑塘”,原来老早以前这个小塘的泥细腻滑韧。可以烧窑的。窑塘旁可以挖到黝黑的胶泥,捏成车,捏成房子,男孩更喜欢捏刀和枪。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荒废了。原先还有人在塘里填上土,种上庄稼。后来索性任其杂草丛生。如今已然看不出曾经水波粼粼的小池塘了。时过境迁,一切都变了模样。只有“窑塘”这个名字还留在我们这一代人的脑海里。对于自小跟大人们在外奔波的孩童,他们大多连莆田话都讲不顺的,也认不清他们的邻居,路上偶有相遇个个熟视无睹,漠然而过。他们还会记住这个地方吗?大抵连地名已然遗忘了。 挖泥土,玩泥巴。也许就留在我们记忆中了。 夏日的夜晚,月上树梢头时。田野的萤火虫一闪一闪飞舞在小河上空。晚饭后的孩子,借着月光,赤着脚丫跟随它们,传说中萤火虫会指引一条求功名的路。伴着河中汩汩的水流,和着蛙声和虫鸣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母亲总不让我们晚上去河边,她说夜晚会有蛇出来。每每那时,我们总是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孩子依旧在河里泡脚玩水,而我连捕萤火虫都不敢去了。 清晨,那时候的男孩要拎祖父的夜壶到河边。他们要把壶里的尿倒在河边的菜地里浇菜,然后抓起小河里的一把沙,塞到夜壶里摇晃,再把水也倒到菜地。孩子会跟村里的菜地主人讲,你家的菜,我可是有施过肥的,到时可以去菜地里薅一把青菜。白天的小河特别热闹,大妈们在小河边洗衣服,三两个一堆,她们的唠嗑会像河水一样悠长连绵,甚至一人洗完了,还蹲在一旁不紧不慢地东拉西扯。 小河的两旁郁郁葱葱的野草和灌木丛一直随着河流直到远方。小河流到村头的尽头汇入一条更宽的河。 一条一米多长的乌石条,静静地躺在河的中间,横跨这小河的两岸。乌石条通体光滑幽黑,石条的底下有杂七杂八的小石块垫着。那河水从小石缝中咕噜咕噜冒出。乌石条旁边的一排的芋叶,那是母亲带着我们沿着河边种上的。到了秋冬就可以有小芋头可吃了。每次路过河边时我总要瞟上几眼,看是否芋头长高了。偶尔还能见青蛙蹲在宽大的芋叶上,待有人走近时,双腿一蹬便跳进水里,或草丛中。 小河两岸是横七竖八如星罗棋布的菜畦,左邻右舍纷纷把菜畦们整得井井有条。有一丛丛韭菜、菠菜、芥蓝菜,有发着嫩芽的姜和芫荽,站在菜地旁空气中散发着微辛的姜味和浓洌的芫荽的香味。 阳光澹宕,香气氤氲,一眼望过满目都是绿油油的,煞是好看。只可惜当时没有相机能记录这一幕,但这一瞬间成了永恒。 有太多的回忆留在小河上,随着河水慢慢流失了。 涓涓的水流依旧着。 小河上不再有嬉戏的孩子们。 夏日的夜晚不再有闪烁的萤火虫。 小河两岸的菜畦也渐渐荒芜了,乱草没足…… 我有点伤感,小河变了,那块光滑长条乌石沉没了,以后我指着小河对孩子说,我们在河里玩过水,那边曾经有一块乌黑的长条石在小河上,小时候的我们都把它当作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