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阿妈五十光景,脑后圆圆的扁发髻,小巧瘦弱的身板,常年的劳累,背直不起来,微驼着。阿妈不是我亲妈,是我哥的妈。我哥也不是我亲哥,是入赘我家当上门女婿,也是我的大姐夫。阿妈丈夫早逝,含辛茹苦把三男二女拉扯大,该到二儿子结婚年龄,她实在没办法,忍痛把二儿子送到我家当上门女婿。阿妈做事利索干净,每年忙完自己家农活,总会到我家帮忙。 夏至节令,漫山遍野的五节芒曼妙的身姿,漾起一波波白色的花海,也漾起阿妈的希望!我就陪阿妈满山遍野找五节芒,阿妈把五节芒捆绑成扫帚拿去卖补贴家用。我大姐再三嘱咐,池塘边不要去,危险!附近的几座山坡和公路边我都陪阿妈找了个遍。找到五节芒密集的地方,我就会兴奋地喊:“阿妈,这里有好多呀!”阿妈每次总是乐呵呵夸我:“还是呆伢目利!”阿妈麻利地钻进五节芒里,瘦小的身板已淹没其间,只听见“呼哧呼哧”阿妈割五节芒的声响。五节芒一片一片倒地,阿妈的手臂手背时常让叶子划伤一道道。风吹过,阿妈的白发、芒花一起飘……阿妈手巧,用五节芒花序轴捆扎的扫帚又好看又耐用,价格又便宜,每次扎多少就卖掉多少。她每年都会留几把舍不得卖给我家用。虽然只是微薄的收入,但阿妈很开心!我想,那个年代的人饱蘸阳光雨露、月华星光所收割的知足常乐吧! 那年我八岁,大姐让我去菜园摘点菜,无意中发现地头长着几棵白甘蔗。平日里听大姐说她没栽甘蔗,可是怎么会有甘蔗呢?应该是野生的甘蔗吧!野生的甘蔗应该更甜吧!先不告诉姐姐她们,我先把它们呵护好,到时候再给她们一个惊奇!想着想着,心里已经阳光明媚了。 从此,我天天偷偷往菜地跑,给甘蔗浇水,摸摸甘蔗杆是不是变粗了,什么时候可以吃上。有几次还偷偷拿了尿素给其施肥。终于有一天,让二姐发现了我的秘密。二姐定睛一看,笑得直不起腰:“那是五节芒!”原来,我把五节芒误认成甘蔗了。二姐再次笑得直不起腰:“不过这几棵五节芒的确像白甘蔗,它们的杆长得多粗壮呀!” 果然不久,“白甘蔗”开花了,开出一树一树的棉白。 吃甘蔗的愿望落空了,少年的心事里有芒花飘过。 “芒花芒花,小小年纪为什么白了鬓发?你可知道多少年的乡愁叫我愁白了头叫我愁白了头……”流年的歌声里,有芒花开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