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冬雨淅沥，寒意透骨，虽没了鸡叫，心里装着返程的事，天还没大亮就醒了。

　　今儿是节后返程的日子，家里乱哄哄又静悄悄的。姐姐端来饺子，热气氤氲，她那透着疲惫的面容若隐若现，看得人心头一紧。吃着饺子，就像把这家里的琐碎日常、家长里短都囫囵咽下。土特产堆在一旁，鸡蛋、鹅蛋，圆滚滚的，像极了家人盼着团圆的心思。大家手忙脚乱地往手提袋里塞，这个念叨着 “路上吃”，那个说着 “给同事尝尝”，话里话外都是不舍得。姐夫闷头鼓捣袋子，把袋子撑得老大，眼睛故意不往这边瞅。记忆里，每次临行，母亲忙前忙后备特产，父亲总是沉默不语，头垂得低低的，我懂，他怕一抬眼，泪花就藏不住。

　　踏出家门，细雨纷飞，凉意钻心，心底却暖烘烘的。邻里碰面，一声 “又走啦”，听着平淡，心里却泛起酸。回头望去，家还是熟悉模样，不管是过去的旧檐矮瓦，还是如今翻新的四合院，可就是这一眼，双脚就似被钉住似的，挪不开步。

　　年轻时，日子平淡就盼着往外闯，真到离别的节骨眼，才惊觉朴素的家中藏着最深沉的情。小时候，我和姐姐在厨房嬉闹过了头，一言不合就动起手，她慌乱中乱挥锅铲，把我脸划伤了，爸妈知晓后，姐姐自然没少挨训。那时还有点受宠后的幸灾乐祸，如今想来，尽是童真稚气。父亲是小学老师，我刚上一年级，调皮捣蛋没个正形，他下手快准狠，当着同学面，用竹根做的教鞭打得我双手发紫；偶尔考出好成绩，他也吝于夸赞，让我觉着自己总不够好。有一回亲戚来家吃饭，我中途离席，后来偶然听闻，酒过三巡，父亲趁着我不在，对亲戚念叨我的优点，将来准有出息。那瞬间，我才懂他严苛背后的深沉爱意。

　　揣着这份沉甸甸的情，再远的路，也得硬着头皮往前走。手提袋满满当当，装的是特产，更是家人的牵挂。细雨湿了衣裳，脚步不能再缓。这一去，城市喧嚣将取代家乡静谧，可心底一隅永远为家乡留白，累了、倦了，就回来躲躲。望着家的方向，暗自发誓，下次归来，一定要多陪陪他们，让这离别不再那么揪心，让温暖的相聚更长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