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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的小事 顶天的大事
——追记四川省甘孜州道孚县瓦日乡原乡长菊美多吉
【发布日期:2013-03-27】 【来源:据新华社电】 【阅读:次】【作者:】

    四川话把食堂叫做“伙食团”。
    道孚县的乡镇政府,都有一个统一开伙的小伙食团。伙食团的作用不限于吃饭。因为有热乎气,乡里很多的非正式会议,接待客人,都在伙食团。
    其他的房间冷如冰窖,即使在零下二十七八摄氏度的天气下,也没有取暖设备。
    四川省甘孜州的这个县,就是这个条件。
    龙灯乡伙食团的钢炉边,有个位置是他的。曾经的同事们形容他——嘭!把输液的袋子往伙食团藏式房屋木墙的钉子上一挂,伸出两个手指,捻捻眉间……
    他,菊美多吉,他们曾经的乡长,就着伙食团的炉火,开始开会啦!
    过后,同事们说,能偎在炉火边输着液开着会,对菊美多吉来说,真是少见的舒服时光。
    这个身体并不好的乡长,长年基本都奔波在山上。
    从成都平原出发,翻过二郎山,就一脚踩上了青藏高原的边缘。道孚县正在这个边缘,高原,高寒,平均海拔3600米。
    全县90%的人口都是藏族。菊美多吉更是别人眼中典型的康巴汉子:剽悍,壮实,走起路来威风八面。
    一上任,菊美就遇到了难题。
    藏区游牧民传统的生产方式是逐水草而居。天冷时回到能够避风、海拔低的冬草场,夏季举家迁移到高原草场去放牧。
    牧民的生活方式已经延续千年。但游牧的生活,让老人无法看病,孩子没法上学,牧民们很难享受到政府提供的公共服务。
    政府决定设立牧民定居点,这是个浩大的民生工程,是件大事。但牧民们过惯了从这个草场到那个草场的生活,生活习惯让他们不太接受定居,哪怕是有每户补贴两三万元的优惠条件。
    菊美多吉把政府的大工程拆分成了一个个执行的小环节。他开始上山。
    甘孜州的面积,相当于山东全省那样大。仅道孚县一个龙灯乡就有380平方公里的面积。菊美多吉坐汽车,汽车走不了骑摩托车,摩托车上不去就骑马,马累得走不动,他就牵着马走,一户户地劝说:下山吧,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多好的政策!
    只有细心的同行者会发现,刚刚30岁的菊美多吉似乎爬山很吃力。有时,他会向牧民们要去痛片吃,说自己头疼。
    牧民们被迎到了新居。屋里已搬进了家具,装好了环保厕所,忙着搬家具的菊美多吉一脸的汗。
    传统藏式民居窗户开口都较小,牧民定居点扩大了窗户,绿草原,蓝天空,白云彩,风景从明亮的窗子上一股脑冲进来,成为家里的壁画。住进新居的牧民,一下子喜欢上了崭新的生活。
    因为有不少孩子下山上学,乡里小学适龄儿童入学率直线上升,增加了近百个学生。
    高原,一个山头连着另一个山头,放牧的牧民散落在各个山头。牧区学校想开个家长会都不容易,校长找到菊美多吉。
    干部的口头信就是通知书。一周后,乡中心小学召开史无前例的最大规模家长会,所有牧民家长全部到齐。
    牧民转草场必须要过一条河。河宽十五六米,但汛期水很急,牧民们曾眼睁睁地看着马在河里倒下,马上的孩子也被冲走。
    于是,菊美多吉修桥。
    桥修好了,人从桥上走,牲畜也懂得过河危险而桥上安全,自动选择走桥面。
    如今,很多人回忆起菊美多吉,说,他做的看上去都是些小事,但对一家一户的老百姓来说,都是顶天的大事。
    他一共在三个乡工作过,无论是老百姓还是身边的同事,都这么说。
    对于牧民,草场就是命,是自己的命和牲畜的命。因为占草场,牧民之间时有冲突。有时,半夜里一个电话打过来,从睡梦中惊醒的乡干部就得往现场冲,晚一点,脾气火爆的牧民们就可能酿出治安事件甚至刑事案件。
    明明知道危险,乡干部也得伸手一把架住砍过来的刀——不能退缩,更不能转身就跑,在藏区,出现这样的行为,乡干部再也不会赢得尊敬。
    还是为了草场。
    有人把草场圈起来,甚至把别人的地盘也圈到自己的铁丝网里。
    菊美多吉劝说,设限。告诉大家,一个月后拆除。
    一个月到了,有人没有理会。
    乡长又出现了。骑着马,手里抓着把老虎钳,用来剪乱圈地的铁丝网。那次,他们整整用了一周,清理了全乡范围的乱圈草场现象。
    背着帐篷的乡干部们,七天时间中天天骑马,把腿都磨破了。
    菊美多吉累。他皱着眉头,经常不经意地说自己“脑壳痛”。同事们也习惯了他闹些“小”毛病,只有乡医院的医生,偶然为他量血压时吓了一跳:高压220!这么高的血压,还在这么高的海拔工作,你不要命啦?!
    妻子不在身边。菊美多吉和妻子,分头在不同的乡镇工作,两个人经常隔了几十公里山路。遥远的路程,意味着不可能经常见面,这种情况在高海拔的藏区十分常见。
    他打电话告诉妻子自己身体不舒服。妻子吼他:“不吃药,对我说有什么用?”但还是心疼他,请了假陪他去成都看病。
    医生留他住院,菊美多吉没空,几天后又赶回。
    两个人抽空去逛了街,在成都的繁华中留下两张照片,妻子把它过塑保存下来。
    每张照片,菊美多吉都是一样的姿势:把妻子搂在怀里,冲着镜头乐。妻子说,那是他们俩一生在一起相守最长的时间,一共十几天。
    在道孚乡下的父母想他。趁他回家时抱怨:父母这么老了,你也不回来看看我们。菊美瘫在父母面前,说了实话:工作忙,我好累。
    乡镇,是国家最基层的政府,是国家肌体上最为末端的毛细血管。藏区的基层干部要把政策的营养送达每个细胞,似乎也要比内地干部管理更多非常琐碎的小事。
    证件是重要的身份证明,可是很多藏族老乡并不知道这些,有的证件就随手一丢,还有的,根本不知道要去办。
    于是,菊美多吉就要去操心,准生证、结婚证、身份证、户口簿……办好了,骑着摩托车送到牧民手上,还要嘱咐他们不能丢。
    至今还有人记得菊美多吉用围巾缠着脸,在高原的风中骑行十几公里,从怀里掏出户口簿的情景:那户口簿用塑料袋包着,掏出来还带着体温,是滚烫的。
    乡长要管种子,乡长要管化肥,乡长要把国家发下来的补贴挨家挨户送到百姓手里,乡长要不怕脏臭亲手抓猪仔给农户家;乡长要去县里为农民修路争取水泥,不多,一共12吨,但是,要跑五次;乡长要教从牧区移民到农区的牧民们种蔬菜和庄稼,帮助调教从没有耕过地的牧区牲口耕地;乡长还要当翻译——菊美多吉掌握道孚当地的藏语,会藏区通行的“牧场话”,还有熟练的汉语,三种语言自由转换。
    消防安全很重要,意味着几百平方公里的森林和草原不能出现火灾;平安交通,就要把那帮买了摩托车就在山道上风快骑行的小伙子们吼住,“你们懂不懂三快?学得快,骑得快,死得快!小心骑!”有孩子不上学,乡长要满山去逮淘气的学生;抽空还要跟派出所民警巡逻,专抓偷牛盗马的毛贼……
    这一切都是乡长菊美多吉的工作范围。
    他一天到晚地忙,被褥随身带,走到哪儿可以睡在哪儿。闷一高压锅饭,一下吃三天。中午,米饭拌豆瓣;晚上,米饭拌酥油。
    路过家,菊美多吉下车几分钟,在路边抱起个鼻涕娃娃狠命亲——那是他儿子,当爸爸的顾不得陪儿子玩。
    上面千根线,下面一根针。藏区的乡干部,就是要把千根线,纫到那一根针的针鼻里去的人。
    甚至有时,还要放下自己的尊严。
    修通村公路,要拆多家村民的围墙,人家不肯:凭什么给别的村修路,拆我们家的围墙?他三番五次地去劝:路我们背不走,是为了大家以后生活方便。甚至要搬出宗教来说服信仰藏传佛教的藏族群众:宗教让大家修来世,党和政府是让大家现世过得好。
    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康巴汉子,他也急,气得直骂,骂两句,又说软话来劝。
    还是有人坚决不同意。菊美多吉没有办法,使出了最后一招:竖起两个大拇指。
    此招一出,四座皆惊。修路的计划成功实施。
    后来,他的同事们想了半天,想用适当的词汇来形容这个动作在藏族男人心中意味着什么——相当于汉族人的跪拜磕头,是最重的礼节,表示为“我求求你”。
    菊美多吉经常头疼。他失眠,抽屉里柜子里墙上挂的全是治疗高血压的药。
    高血压不适合在高海拔的地方工作。领导照顾他的身体,把他从高海拔的龙灯乡,调到低海拔的瓦日乡——所谓低海拔,也近三千米。但这已经是道孚境内最低的海拔。
    菊美多吉有工作日记,上面也记着一些别人看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3月1日
    今日备忘:翁姆家的小娃儿需要一本新华字典。
    4月11日
    今日备忘:仁孜家的医保本户名需到县户籍办重新核实。
    5月16日
    今日备忘:尧日村村支部的图书架差两枚螺丝……
    还有一些纸片,菊美多吉有随手在纸片上记事的习惯,上面也是别人看起来可能不值得一记的小事:谁家在修房子却没有钱,哪个有糖尿病……
    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每一件小事,涉及的,都是乡里的老百姓。
    工作强度大,但他用四川话说工作强度“不存在”——工作强度不算什么的意思。
    终于有一天,他说,今天的脑壳痛得不一样。那天,菊美多吉从早晨八点,一直忙到夜里十二点多,就在自己的车里躺下了。
    第二天早晨被人发现时,这个康巴汉子的手已经凉了。
    2012年5月19日,菊美多吉死于突发脑溢血。
    听说乡长去世,他工作过的乡里,老百姓成群结队地去往他家里探望。陡峭的山路上,有人走着,有人骑摩托车,还有拖拉机,上面载满了哭泣的人。
    那天晚上,瓦日乡的百姓,为这个爱做小事的乡长,家家点起了酥油灯。有人说,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个好干部,但我们知道他是个好人,是我们心里的菩萨。
    没有人敢向他三岁多的儿子解释。
    于是,在满屋悲痛的人群中,孩子欢快地穿梭,指着照片和打火机,“我阿爸的!”一会儿又指向带着一群小狗的两只大狗,“它们有阿爸!”
    菊美多吉离开人世大半年后,一个远看上去很像他的人走过他曾工作过的地方,正在修路的老百姓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我们乡长回来啦!”
    菊美多吉殁年仅33岁,还是个年轻人。他爱穿红色,也喜欢黄色,这两种颜色都是在高原上很醒目跳跃的色彩。
    他身后,留下了四位需要他赡养的老人和刚刚33岁的妻子,一双年幼的儿女——去世七个月后,菊美多吉的遗腹女呱呱坠地。
    女儿生下很爱笑,很像她爸爸。
                            

新华时评

群众利益无小事

 

    身患高血压仍坚守高原一线,深入基层联系服务群众,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道孚县瓦日乡乡长菊美多吉的事迹令人潸然泪下。他用年轻的生命,用一件件关乎群众利益的“小事”,生动诠释了一名共产党员的公仆情怀。
    海拔3000米,高血压,11年。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菊美多吉屡屡谢绝家人朋友“转行”的规劝,究其原因,正是因为心中放不下百姓。
    作为一名基层干部,菊美多吉喜欢和老百姓打交道。从修路筑渠到引进良种,从发放补助到扶贫济困,他先后在扎拖乡、龙灯乡、瓦日乡等地工作,为解决群众疾苦而奔波。他常说,干部不肯吃苦,和群众就会有距离;只有我们与群众没距离,群众才能与我们不生分。更让人感动的是,菊美多吉每次下乡时,衣兜里总会带着小本子、小纸条,详细记录每户百姓的诉求,并倾力解决。
    天下大事必作于细。“小事”虽小,意义重大。通过一件件小事,老百姓看到了一名党员干部的作风,认识到一个政党的执政理念。党的十八大提出建设学习型、服务型、创新型的马克思主义执政党,而构建服务型执政党,就要求每一名基层党员干部像菊美多吉那样深入群众,问政于民、问计于民、问需于民。
    菊美多吉去世时年仅33岁,虽然年轻,但却留下了许多宝贵的精神财富。他让我们坚信,如果每一名党员干部都能时刻把人民利益放在第一位,把群众的每一件“小事”做好、做满意,就能搭建起党群干群之间的“连心桥”,凝聚起人民群众的强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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