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潜,字孟时,号竹岩,莆田柯山(今城厢区灵川镇柯朱村)人。明景泰二年(1451)高中状元,授翰林院编修。士华系柯潜同宗兄弟,其父(柯潜的伯父)“以戎役居蜀几五十年矣”,兄士华“生长于蜀”,“闽蜀之相距穷山际海,行者非旬岁不能达”,然“同宗骨肉之亲而不止于尝见哉”!后归莆定居。柯潜与士华之间的感情十分亲密,柯潜告假归莆省亲时曾特地去拜访这位同宗兄弟。看到士华兄的满园翠竹,激起他的“满怀清思”,欣然“纵笔题诗”《题士华兄竹》一首。 为了与读者诸君共同欣赏,特将《题士华兄竹》抄录于下: 生平爱竹如爱玉,随处敲门看修竹。可怜十载走风尘,万紫千红总粗俗。归来喜见故园春,露色烟痕真可人。满怀清思浩无际,纵笔题诗如有神。诗成坐听檐头雨,却忆苍生困炎暑。凭君折取拂云枝,挥洒清风均海宇。 这是一首七言古诗,全诗分三段,共12句。全诗跌宕起伏,叙事与抒情结合,一气呵成,笔触流畅潇洒,让人掩卷冥思,久久不能忘怀。 修竹,向来以其高雅、虚心、有节而深受人们所喜爱,它与梅、兰、菊并称“四君子”。古人“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当然,对那些野竹、杂竹,只顾自己无节制地蔓生蔓长,严重影响其他植物的生存,人们称之为“恶竹”,并且“恨不恶竹斩千竿”,就另当别论。柯潜的爱竹之情,近乎痴迷,不可谓不深,不可谓不厚。在本诗中,他坦然地表白:“生平爱竹如爱玉,随处敲门看修竹”。他喜爱修竹,犹如喜爱宝玉一般,要是看到谁家院子里栽种修竹,他都会情不自禁地“随处敲门”进去观赏一番。在他所写的众多诗文中,除了本诗之外,还多处提到“修竹”。如在《清风动竹》中,诗人写道:“适意步回廊,长吟看修竹。高飚何处来,吹堕半窗绿。”在《题夏太常竹为国子学正萧士高》诗中,诗人写道:“萧君昔在山中居,门前种竹临清渠。凉声满屋不惊梦,空翠涵窗宜读书。……短枝娟娟不可攀……长枝袅袅三百丈……只恐一夕风雷动,化作苍龙无处寻。”作者在本诗中进一步写道:“可怜十载走风尘,万紫千红总粗俗。”近十年来,风尘仆仆地走南闯北,所见所闻的那个花花世界,尽管万紫千红,跟修竹比起来,总感到粗俗不堪。作者在本诗的这一节中,既使用了明喻的手法,也使用了暗喻的手法。“爱竹如爱玉”:明喻也;“万紫千红总粗俗”:暗喻也!暗喻什么呢?暗喻作者近十年来在官场的所见所闻,表面上,那些官员们都是些“高雅”之士,当面互相阿谀奉承,背地里却是尔虞我诈,在名利场中你争我夺,简直是粗俗不堪!令人厌恶、令人作呕! 在本诗的第二节里,作者好不容易得到一个返乡省亲的机会,从纷扰龌龊的官场中暂时解脱出来。据查,作者于明天顺元年(1457)深秋返乡省亲,第二年春,他就去拜访士华兄,并观赏了他家的竹园。作者那种兴奋而激动的心情跃然纸上。你瞧瞧:作者看到那可人的“露色烟痕”,修竹所带来的满园春色,情不自禁地用一个“喜”字来点缀。这浓浓的春意,激荡起作者那浩茫无际的“清思”。心情愉悦,清思激荡,写起诗来,自然就神采飞扬了。“纵笔”二字,把作者那种奔腾豪放的神情和盘托了出来。 在本诗的第三节里,作者又把视野、把笔锋收回到眼前的修竹之上,并且由修竹想到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苍生百姓。从表面上看,作者是在完成诗作之后坐下来静听檐头的滴雨声,但在作者的内心世界里,却依然难以平静,他想到的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天下苍生百姓,他们正在饱受“炎暑”的煎熬。这里的“炎暑”不单单是指酷热难耐的盛夏天气,实际上是指百姓们那种受压迫受剥削,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痛苦生活。为了帮助百姓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作者宁可牺牲心爱的修竹,“凭君折取拂云枝”,何等的慷慨!何等的大度!折取修竹干什么呢?为的是“挥洒清风均海宇”!在这里,作者表现出了一种均贫富的朴素而崇高的理想,尽管这种理想在封建社会制度下难以实现,但作为一个处于封建社会最高层的知识分子来讲,已经是十分难能可贵的!读到这里,我们不得不叹服作者那博大的胸襟和勇于作出自我牺牲精神! 纵观全诗,我们可以从作者“如爱玉”般的爱竹,到适意地在竹林中漫步、读书,到尽情地享受着翠竹给人们带来的凉意,直至为天下百姓“挥洒清风”,解除“炎暑”的困扰而作出自我牺牲——“凭君折取”,难道我们就体会不出作者的思想已经升华到一个很高的高度?回过头来再读“万紫千红总粗俗”的诗句,我们难道就没有另外一种感受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