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田健不是那种第一次见面,就会给你留下太深印象的人。原因很简单,作为处于花季的年轻男子,他低调得有些过火。他的外貌是低调的,即不是惊鸿一瞥的沈腰潘鬓,当然,也不是让人过目不忘的歪瓜裂枣;他的语言是低调的,与他交谈,即没有口若悬河的花言巧语,当然,也没有沉默是金的酷若磐石。总之,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那种走在人群里,似乎就会被人流淹没了的人,甚至,若你如我一般粗心,第一次见面,你几乎会忽略他的存在,就像看会忽略红花下默默无闻的绿叶一样,更会忽略他原来是出生在最张显个性的八十年代。2009年7月在香山参加武警部队文学创作笔会前听说有一个叫“田健”的人,这个名字很陌生,我忍不住向同行的活跃于武警文坛的熟人打听,都说不认识,以至在看到他本人的时候,我甚至产生了这样的错觉—这个小子是写小说的?这个错觉,最后在事实面前被击得体无完肤。他不仅写小说,而且可以说是弱冠斐然了,只是我这样的井蛙不知道而已。温亚军老师介绍他时说,“田健这个小伙子不错。”温老师说的“不错”,包含了两层含义:人不错,文不错。 7月的香山尚未有醉人的红叶,但那次创作笔会却如同初夏雨后发醇的空气,弥漫着各种不同的体验和感受。混迹武警文坛的熟人们逮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每天都相聚畅谈至深夜,而新面孔,诸如田健这样的小伙子虽然没有主动与我们这样的文艺女中年打更多的交道,但是他已经在悄悄地观察周围的人了。那个时候,他在我的眼里只是片浮萍。我想,与年纪成正比的越来越差的记忆不会让我记得更多的人。 回到原单位没几天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自我介绍叫田健,我在记忆里搜索并对照笔会的集体照时,才把当时站在我后面的小伙子与他对上号。电话里的声音干净而坦率,他说他已经回到了原单位了,下半年可能要出去执行任务,会换上新号码,特意给“娟姐说一声”。一声“娟姐”,让我心生感动——见过真诚的人,但是没有见过这样真诚的。此后,逢年过节总会收到他温暖的问候。当然,他到南方执行特殊任务时,真没忘记给我他的新号,并用新号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特意嘱咐我“如果要打电话的话,白天不要打,因为有要求不能用手机,白天要打的话,就打座机,号码是……”。虽然从未打过那个座机,当时也无法见他说话时的神情,但是我想像得出那是怎样的一种细致和周到。那天,也因为他的这一通细致周到的电话,让我体会到作为姐姐,有个小弟牵挂着还真是件幸福的事。从此,他中规中矩的模样也在脑海里定了型。 都说有缘人,总会再相聚。同年底,我们又见面了。这次是在阳光灿烂的三亚。与在香山不同,这次也许是受了明亮的阳光、透明的海水以及海滩上五颜六色的花裙子的影响,他相对高调了些。说他高调,其实,无非是在蜈支洲岛干净的海水里,他与同样害羞腼腆的武警三亚支队的干事丛聪终于经不住我们这帮文艺女中年们嬉哈打笑的感染,竟主动要求与我们分别合影了,无非是他毫无怨言乐此不疲地跟在一群不知疲倦的文艺女中年后面提包打伞,穿梭于三亚购物一条街上各个琳琅满目的小店,也无非是对于文艺女中年们疯狂地购物,特别是如同神经质般买上一打又一打色彩斑斓的草帽和各式各样吊带花裙子时,露出他特有的招牌式的憨厚的笑,也无非是在坐在滚滚夜浪和海风撩人的海滩边神聊时,终于有幸听他侃侃而谈,大倒业余文学创作者在纪律如铁的单位如同地下工作者的苦水。而我,也在这一次的笔会中,得知年纪轻轻的他,自2003年开始文学创作以来,短短七年间已经写了八十多万字的作品,作品散见于《读者》、《读者文摘》等刊物,2006年还出版了一部十二万字的长篇小说。这些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新的了解并没有过多地改变我与他的交往,他一如低调,依旧会时不时地发个短信,或是问候,或是说说他的写作心得。我曾感慨地对他“说”,自己现在找不到什么可写,写不出什么了。他“说”,他心里想写的东西倒是很多,只是苦于没有时间,并谦逊地把他的几篇新作发给我看,“请斧正”。我心生惭愧,与年少的他相比,他对这个世界抱着多么敏锐的感知度呀,他的勤奋又是如何让我汗颜呀,我何谈“斧正”,学习还来不及呢。这以后,他于我来说,已不同于他人,而是一个富有才气、勤奋好学、知书达礼同时又憨厚腼腆的小伙子。 人,不可貌相。这话,在我看来,在田健的身上体现得很透彻。他长得一点儿也不文艺,像个大男孩,脸方方的,眼睛小小的,虽说“眼大无神,眼小迷人”,但他笑起来几乎没了眼,但这丝毫没有妨碍从他那双小眼里流泄出情感世界里丰富而多汁的文艺细胞。细读他的一些作品,特别是与爱情有关的小说,几乎篇篇都会能让你读到无可名状的心痛和落泪,仿佛忧郁的少年依水吹箫。当然,他的身上并不是没有一点“苦苦求索”作家的影子,我就以为他的那两道浓密的眉间常常锁着的,是他深邃的思考。如果说最开始创作源于情感的宣泄,是想象的羽翼在带着他飞翔的话,那他后来的作品却越来越多的是在提炼自己近十二年的军旅生涯,审视和回望个人的内心感受以及追问生活背后的价值,在写作这个舞台上,他已经游刃有余地挥舞着手中的剑,气贯云霄。他的长篇小说《兵解人生》就透露出与他这个年纪不太相称的深刻思考“生活的零度是什么?是生存。生存的零度是什么?是生命。生命的零度是什么?是矛盾。是永无止境的矛盾。那矛盾的零度是什么?是无私。”这一连串的追问,若说是年轻的80后田健追问内心困惑的最终答案,倒不如说是对庸庸碌碌、苟活于世的凡人们的一种警醒。 文如其人,我想,生活中的田健一定有一颗细致而感性的心,“借助桨声激起的汩汩流水我们相互阅读对方的眼睛,指尖与指尖的厮磨有着撕心裂腑的柔情。那一刻,渴望着溶入你。我的血液透过这刻骨的爱溶入你的血管,我的这颗心透过着如火的情搏动在你的胸膛。撕裂我们灵魂相互包裹对方的所有,我们不再相隔有如千山万水。”他的小眼睛一定看到了更多我们看不到的东西。“有的人你看了一辈子,却忽视了一辈子;有的人你看了一眼,却影响你一生。”他的生活也一定如他曾写下的文字《仰望太阳》“每每疲惫、忧伤、愁苦、空虚无聊的时候,我都自觉不自觉地想瞧瞧太阳。我深觉:太阳有不可回避一切目光和问题的奇妙能耐,还有让人享用不尽的温暖和激昂情味!-细寻思,人在孤寂的时候企盼有朋友,那么,不妨和太阳交个朋友吧。无须握手,无须语言,只要仰望一下就行。它准会给以热辣辣的回报,同时,它还敢于映出你或长或短的身影,冲淡你的寂寞……-望望太阳,能让人多一份思索,呈出一些愧色,添一种震撼,受一次熏陶……太阳有升也有落,人生之路,有凹也有凸。有人一味抱怨自己命运多舛,其实,在忧患面前,直面一下太阳,你一定不会再发愁的。我想,从太阳那闪耀灵性的光辉里,这应该是人生的箴言:自己看重自己,有它没它不一样。”少年心就是不同呀。我这等道个“天凉好个秋”的无奈之人,能想到和做到的只是“仰望星空”,最多算是一种自我抚慰,但他,这个击剑又吹箫、意气风发的小伙子却用他的小眼直视太阳,在刺眼的阳光里寻求不一样的人生箴言,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勇往直前地走着! 接到田健的电话,请我给他写印象记。说实话,我有些忐忑,因为相隔千里,对他了解的一二恐不能概括他本人。但是提笔后,我很快就发现,有的人,虽然第一次见面印象深刻,但往往会在以后的日子被渐渐漂白了,后来甚至连名字都忘记了,而有的人,却像细致的工笔画,是一笔一笔,一点一点增加进你的脑海和人生里的,我想,田健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