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人物画十八描》里概括铁线描的特点是:“用中锋圆劲之笔描写,无丝毫柔弱之迹,方为合作。” 李耕中晚期作品,最常用的就是铁钱描,下面介绍的《风尘三侠》图,就是这一描法的代表作。 《红尘三侠》典故出自《唐传奇·虬髯客传》。说的是隋末权臣杨素侍妓红拂女见到李靖(系唐朝开国功臣)后一见钟情,是夜越墙相访,遂以身相许,并马行走江湖,并于途中偶遇虬髯客,三人因志趣相投而结为生死之交。情节离奇而颇具浪漫色彩,传统侠文化和侠精神深深地感染、打动了李耕,促使其经常用画笔来复述这一故事。当然与其他重复题材一样,作品画面从不雷同。 艺术创作当力求“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统一”。铁线描的“无丝毫柔弱之迹”,正好对应了《风尘三侠》题材所欲表现清越豪爽的“侠”气! 画面上的虬髯客以勾画后背来塑造其彪悍形象与刚烈气质——这正是作者出奇制胜之处:省却了正面或侧身无法回避的肢体动作所产生的复杂衣褶关系。再以披风的大面积展示,间似疏放的长线条分割出几何面,简洁明了,铿锵有力,犹如一尊洁白无暇的汉白玉塑像。深褐色的座骑先用散锋擦扫出细毛,然后加以晕染收拾,刻画精致,解剖准确,墨色厚朴凝重,把背上的虬髯侠客衬托得更为鲜活大气。反而,虬髯客因坐姿而形成底部集聚横向的线条顺着坐骑毛驴的体势由背部向腹部转折下垂,又与披在前身手臂上复而向下直贯的褶纹线描连结,构成披风的另一块面,透现出毛驴背部、腹部的体积感——中国画线描的功用在这里被发挥得淋漓尽致:既从形,又写意,既富于装饰美感,又随机生发、充满灵气。 李靖是位“姿貌瑰伟”(《旧唐书》)的年轻小伙子。作者十分注意对这一历史英雄人物壮美形象的再现:有意拉长身高以体现其高大魁梧和气宇轩昂;再以紧束腰带来凸显前部的挺胸腆肚和后部的上下两个弓形,为直立的身躯构就曲线而不致僵硬呆板,由之愈显雄姿英发。铁线般的韧性线条随着人体动作和造型或屈曲迂回,或长拉短挑,方圆互济,灵动散漫中极富理趣和韵律。夹在中间的红拂女,虽在前面人物、毛驴的遮挡下着墨不多,但寥寥数笔,尽得风骨。 这幅《风尘三侠》图,是描写李靖、红拂女饯别虬髯客的情节。画面中,已跨上坐骑即将辞别的虬髯客与李靖执手不放,宽大的斗笠、高耸的肩胛以及干裂树干衬托出虬髯客棱角分明的脸庞,浓眉下的豹目与侧身微仰的李靖凝神对视间传递出那种难依难舍的情感跃然纸上——果然,侠骨中也有人性皆具的柔情!要不,这位闯荡江湖的好汉,就不会偶然瞥见梳理长发的红拂女时产生出那份痴迷,也就不会续演“风尘三侠”这出传为千古美谈的大戏!外表粗犷的虬髯客尚且如此,更不用说英俊少年郎李靖了。 挡在毛驴前面的红拂女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书载:“观其肌肤、仪状,言词气性,真天人也!”作者特将这位美貌佳人隐在后面,以预留出更大的想象空间,也是有一定心理设计的。此刻的她,似乎是捧着一盏烫热的美酒,为即将离去的“义兄”饯行吧。尽管当时兄妹两人内心情感交织难以言状,但清纯的脸,不敢正视的双眸,岂不在表明古代女子在与男士交往上对既成礼法的不敢僭越?! 该画构图严谨,上虚下实而显稳定结构,三侠相向而聚,聚则气生,故笔墨间弥漫着一股清正凛然之气。地面透视感很强,不加点 ,平坦如砥,共构坚实清旷的基调。必要的地方穿插一些墨色稍浓的块面,起连结和烘托作用。前方的落叶乔木拔地冲天,与后面被断云截割的树木拉开空间。枝杈平向舒展,相对于紧凑的人物,无疑是在为画面平添些许张力,同时又喻示着眼前的萧瑟枯寂(隋末),正期待一代英豪去扭转,改造,激活,使之重焕生机。品读款识中的题诗:“游遍江湖洒出尘,中原已见日维新。归鞭万里扶馀路,应作扶馀一伟人。”我们已明显觉察到作者的这层寓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