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岳飞的《小重山》: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深深同情岳飞请缨无路的无奈、郁闷。曾经壮怀激烈,“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岳飞,欲收复河山,直捣黄龙的岳飞,有一天会如此的失意、孤寂,把心事书写得如许缠绵、哀怨。 不由得想起豪放派的宗师东坡,想起他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仿佛听见了那十万松涛。安意如批评其中的“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一句,说东坡的悼亡词看似深情,实则自私,比不上纳兰容若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那样深情款款,心中只有亡妻,没有自己。 我倒不这么认为。十年生死相隔,十万松涛相伴,还有如此深情的怀念,王弗地下有知,该无憾且不忍了。对于东坡来讲,十年的哀痛已经够长够深,也该放下了,若还放不下,一味自苦着,地下的人有知该不安了,那就不是爱,是纠缠了。逝者已矣,生者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既然不能相随于地下,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沉浸在哀痛中不能自拔,无视身边亲人的担心、难过,那才是真正的自私呢! 荷西去世之后,三毛曾经安慰并鼓励自己:“一个生命消亡了,另一个爱他的生命应该为那个逝去的人加倍地活下去,并且尽可能快乐地替他活。”可惜后来她食言了,用一双丝袜把自己吊死了。否则,我会更喜欢三毛。 离开的未必是不幸的,留下的也未必是幸福的。然而每个人来到世间,都不是孤独的存在,他的生命与他的亲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痛,他的亲人也会痛。所以,谁的肩上都担着责任,不肯尽责或中途放下,都不是爱的行为,都会遭人诟病。我爱,故我在。责任未尽完,无论心中有多痛,都要坚守自己的位置,不肯放下肩上的担子,这才是懂爱、会爱的人。爱,不仅要爱得深情,还要爱得坚忍。 纳兰容若是够深情的,他用多情的蚕丝硬生生缠死了自己,年仅三十一岁就撒手人寰,叫高堂父母和年幼的孩子情何以堪。要知道,老年失子、幼年失怙都是人生最悲惨的事。所以,从另一个角度讲,纳兰容若才是那个自私的人,他自私到心里眼里只有亡妻一个。他的爱太狭隘,在“责任”这份人生试卷上,他几乎交了白卷。 时下,也有不少年轻人甚至是未成年人,因为他们心中的所谓爱情选择了轻生,更有甚者,是选择了杀人然后自杀的极端行为。那些触目惊心的数据和案例让人无法平静,我们从中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个如花生命的凋零,更是一个个家庭破碎的悲剧,是多少父母泣血的呼喊。 那样年轻的孩子啊!在他们纵身一跃的刹那,在他们割破血管的瞬间,他们想到亲人了吗,想到父母的爱和希望了吗?他们都活得太自我,才会在一己的感情失意下沉沦,忘记了亲人,抛弃了责任。自古多情空余恨。他们的多情之恨让自己轻易地交付了生命,更给亲人留下了无尽的恨,要用余生去慢慢承受,那是钝刀子割肉的凌迟之刑啊,痛何以堪! 我们的教育中似乎普遍缺失感恩教育和责任教育,以致于被宠坏的一代都活得太自私。家长和老师实在有必要进行“爱”的教育接力,让孩子明白“爱”的丰富内涵,让他们学会感恩,学会担当,这样,他们才会成长得更阳光,更健康。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那个“白首不相离”的一心人,才是真正的缘分。爱情,是和岁月一起成长的,在相守相伴的生活里,爱情慢慢沉淀,日渐成熟,日渐芬芳。然后,蓦然回首,你会发现,那曾经以为的刻骨铭心,非她(他)莫属早已飘散在岁月的风尘里,你甚至记不起她(他)的名字和容颜。 回头来说纳兰容若,他的亡妻卢雨婵并非他的初恋,他们的爱情是在三年的婚姻生活中慢慢培养起来的。所以,孩子们,留住初恋的美好吧,不要把它变成生命中的伤痕,更不要让它成为生命的绝唱,要相信,你的真命天子,你的女神正在远方等着你,等着你携手人生的漫漫长路,等着你一起笑看烟云,笑谈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