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仙游这一方神奇的土地上,先后出了二位精于画《麻姑》,并以该画题享誉八方的大家,这就是李霞和黄羲。 李霞曾于清季随莆阳籍御史江春霖进京作画,其擅作巨幅历史和道释人物,尤以《麻姑》题材名动京城,时人称之为“麻姑李”,足见其笔下麻姑是多么的精美绝伦。而黄羲年轻时曾师从李霞习画,有其师必有其徒,黄羲的麻姑理可当然地成了“一绝”。有评述称:“《麻姑》是黄羲最常见的仕女画材之一。他的《麻姑》从古人中变法过来,并超越突破了古代仕女画法,很有时代感,造型上更精微,设色淡逸。黄先生一生画过数百幅麻姑图,幅幅神态不一,造型多有变化,设色清灵,体现了古典东方女性美,是其一生最大成就,堪称绝伦”。(黄羡、王搏优《传神精妙 艺海沧桑——国画大家黄羲生平与艺术介绍》载《黄羲画学集校》P270,福建美术出版社2011年版)。下面我要介绍的,就是黄羲的《麻姑献寿》图。 该幅《麻姑献寿》图的衣纹笔法,黄羲用的也是自己最为擅长的柳叶间折芦描,洒落清劲中兼具温润之美。从服饰的配置上就显露出作者的匠心:上衣套一披肩,增加了衣服的层次感,也使宽袖那一泻直下的长线条不致单调乏味,同时借披肩叠褶产生线条的波折流向和顿挫来形成运笔节奏,使上部衣纹线条得以变化。另外,披肩边缘饰以淡色的祥云图案、腰间深色悬垂大带的纹饰和宫绦的飘举上下呼应,并通过两者的外衬内托,将体现整体造型外轮廓的左右两边宽袖挤压出来,唯其所此,简洁疏阔的宽大袖子才不致空心化、表层化而透现出立体的内质、充实之美。曳地长裙以淡墨带过,这是传统的惯常作法,但凭着流畅自如、随意生动的线条愈显轻盈柔婉。 黄羲麻姑面谱在古今仕女画中自成一格,其五官刻画十分精准细谨:柳叶黛眉,丹凤美目,精致小巧的鼻子,两唇间微弯的弧线将樱桃小口表达得十分得体,脸庞不腴不瘦,淡施薄彩,在浓墨写成的发鬓下显得尤其清纯可人,诚可谓集古代的闲和淳雅内质和现代的清新灵秀风韵于一身。以本图为例,除了具备上述的所有特点外,那亭亭玉立的造型也体现了东方女性的端庄幽雅:麻姑驻足回眸,面对昂首的白鹤,其不形于色的表情因应了仙家不落俗套、阅尽沧海桑田的淡定自若。另外,仙人与仙鹤顾盼之间的神态动作非常默契,两者的笔墨也十分协调,洒落秀逸而不失淳雅朴厚。整个画面,无论是笔墨运用、动态造型,还是神采风韵、气质内涵都融为一体,极为和谐。 据《麻姑仙坛记》载:“麻姑手似鸟爪”,黄羲创作态度向以认真、严谨著称,加上长期的游学和执教生涯,使得他猎涉较广,累积了深厚的文化底蕴,因此对所欲表现古代传说中的每一个人物都有深入的了解和理解,对自古以来画家自认“画人难画手”、尤其是麻姑之“手”的特定形状,也是下了一定功夫去落实以成其美感,形态各异的麻姑自然也有姿势不同的手,如荷锄、采药、拈芝、抱酒坛、捧酒巵、抚鹿、招鹤……其中虽极尽变化,但无不拿捏得度,伸缩自然,纤毫细笔、轻描淡写中显示出作者非同一般的写实功底和运笔技巧。本图抱酒瓮的纤纤玉手,不正对应了麻姑仙坛记中的描述吗? 为使图中人物形态更丰美,画面更丰富,作者特在麻姑后背佩以葫芦、灵芝、仙草和牡丹。葫芦是仙家常携道具,可盛酒醉人,装药济世,白鹤、灵草寓意延年益寿,牡丹象征富贵。这些吉祥物的设置,不仅突出了祝寿之主题,同时又利用它们之间的穿插把整个画面连结起来,更显示出整体感和厚重感。 该图右上角是被誉为“南李(李可染)北陆”的著名画家陆俨少的题款:“黄羲上寿图,丁卯夏四月,陆俨少题。”右下边缘有吴昌硕外 、嫡传弟子、著名画家诸乐三的题识:“古闽大蜚山人黄羲绘,诸乐三在柳浪闻莺”(西湖十景之一)。二大家的墨迹,无疑是对黄羲画艺的肯定,也给本图带来锦上添花的效果。 同为《麻姑》圣手,李霞笔墨厚朴雄浑,大气磅礴,造型古雅雍容,端庄静穆,富于雕塑感,静态美。黄羲传承了李霞的古意,然笔墨更注重于对应肢体动作的变化而变化,诚所谓“出新意于法度之中”,画面清新超逸,人体比例准确但又不唯实,善概括。这与他早年在上海美专接受过新式教育,后又追随黄宾虹于故宫鉴定书画得获饱览古代名迹的经历有很大关系。但就麻姑创作的整体特征而言,黄羲的个性化似乎更鲜明,因为李霞的麻姑,还未抹去钱慧安的痕迹,尤其是其面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