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羲麻姑题材,有《麻姑献寿》、《旨酒延年》、《麻姑晋酿》、《鹿苑长春》、《麻姑采药》、《捧桃祝寿》等,这幅麻姑题为《麻姑晋酿》,画于1965年仲冬,时作者66岁,应该说是艺术成熟期,不过半年后文革爆发,接下去时势就绝不容许画此类“封、资、修”题材了。 我最早见到这幅画,约在七十年代未或八十年代初的出版挂历上。当时入选该套挂历的仙游画家作品还有李耕的《倒骑驴》、张英的《举杯邀明月》,其他已无印象。当时刚刚拨乱反正,久违了的古典人物画,即使是印刷品流传于社会上,也大有让人耳目一新之感。我还清楚记得三十几年前看到这些作品时的惊羡心情,以至于过目不忘。因此现在重新看到这幅画时,便有故知重逢的喜悦。 不过就在动笔撰写本文前,心里倏忽掠过一丝遗憾,这幅《麻姑晋酿》图,还是抱酒坛的姿势!这是因为此前介绍的几幅《麻姑》也都在抱酒坛,我想这是否会让粗心的读者误以为黄羲的麻姑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一种招式,以至于怀疑老画家的创造力。而实际上,黄羲的麻姑抱缸,也幅幅姿态不一,笔墨相应有变化,只是缘于本人为之作介绍是顺便取自手头的现成材料,作品选择空间有限罢了。 闲话少说,转入正题。 就总体而言,该“麻姑”图笔墨柔韧秀润,造型恬静优雅,意态娴淑幽婉,显示了黄羲麻姑的最主要特点。也是作者思想、涵养、才情、性格等在技法层面的综合体现。 基于笔墨在传统中国画中的重要性,我们就先从笔墨谈起吧。 较之于李霞笔墨的雄浑厚重和李耕的苍劲奇肆,黄羲自成其柔婉清逸的面目。这与他谦和朴素,真诚淳厚的性格有很大关系。黄羲早前师从过李耕、李霞,又多年在家乡从艺执教,与乡土文化情缘深厚,因此尽管长时间在外并接受不同画风浸淫和现代艺术教育,但自己的艺术血缘不改,风骨未变,我想这是他追随山水画大师黄宾虹但不转攻山水,在美术学院受现实主义要挟而不易其道,始终坚持闽派人物画传统的继承和发展,甚至倾力于广受家乡人民喜爱的《麻姑》题材创作的主要原因,当然,这也折射了黄羲谦和朴素、真诚淳厚性格中蕴含着一种自信的执拗与刚毅,形之于笔墨,就是“柔中寓刚”,是“百炼钢化成绕指柔”的柔韧与清刚! 且看麻姑上衣袖子的那几笔:循着手臂走向和关节变化就势而下,笔畅墨润,温顺沉郁,从容而不乏生动,确乎进入所谓“行之所当行,止之所当止”的佳境。与手臂交接处,为免得墨色过浓而与细笔勾就的圆润玉臂产生衔接上的仓促突兀,随之切换为淡墨,使过渡更趋平稳自然,同时凭借笔势使转变化,把双臂前伸的筒形衣褶概括得十分精到。似此出彩的地方还有左臂外轮廓那一笔,从肩胛落纸徐徐下行至肘下向内重按折褶,通过运笔的提按顿挫和浓墨向下方凝聚,不仅展现了意笔对人体动作真实表现的高妙,如果稍加留意,我们还可以从笔墨本身中体解到“高峰坠石”、“屋漏痕”、“万岁枯藤”等书法笔势韵味。 黄羲描写麻姑长裙的线条,也每每示现出清淡从容、超逸虚灵的特色,尤其是本图着地部位,横拖斜曳,意笔纷披,富有动感。通观全局,犹如平静水面激起的一片涟漪,颇具生趣。 麻姑是传说中的神仙,超凡脱俗的形质,融合自然的道身使得她的着装也较为随意,这就给笔墨提供了变化的空间,为打破整体以线写形的单调,作者为之设计了以水墨没骨写成的树叶短裙,使上下前后有分隔的界面从而显示出层次感和立体感,也丰富了笔墨技法并稳住了画面。 头发是身体中最柔细部分,黄羲画麻姑发髻,反将之以意笔漫写,透视出蓬松和浓密,该幅麻姑的拧旋式高耸发鬓宛转向上,写出了柔韧中的刚毅与坚挺,反衬出轻烟细颖勾就椭圆形面庞的柔和娟秀,值得一提的是,黄羲的细笔淡写柔而不弱,畅而不滑,体现了其深厚的传统基本功。 黄羲麻姑造型具有古代美女“窈窕淑女体修长”的基本特征。五官刻划得十分细腻,清秀古雅。作为民俗祝贺寿诞的喜庆题材,黄羲还惯以“美目盼兮”的眼波流盼来传递麻姑的脉脉人间温情,反映了仙家的世俗情结。 鹿和禄谐音,中国人追求福禄寿喜,所以把鹿做为吉祥的象征。同时鹿又是一种温顺可爱的动物,紧随麻姑身边,更彰显画面的温婉淳雅基调和祥和喜庆气氛,对于没有配置任何景色的人物画,鹿的加入不啻为充实画面、衬托麻姑的极好选项。至于其他,我已在上几篇文字中对其妙用都发表了自己的一得之见,在此就不予重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