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春节期间,赴乡下参加一亲戚寿宴。路过一排农家屋檐下,听到几个孩子坐在小椅子上,摇晃着小脑袋,前倾后仰,边晒太阳边背诵古诗。那些估计大约仅有小学中低年级的娃娃们,都穿着新衣服,打扮得齐整漂亮,声音高亢,语音准确,尽管并不很整齐,但很流利,朗朗上口。我不禁上前,弯下腰来,微笑地问:“小朋友,你们怎么没问我这个客人从哪里来呢?”这下,他们可笑开了,其中有个娃娃对我开口:“你又不是贺知章呢?”另一个娃娃接着又冲着我说:“你还年轻呢?不见鬓毛衰呢。”我真的被他们幼小的却对这首古诗的理解感动了。此时,坐在旁边的一个大些的娃娃竟然说:“你又不是我们村里的人,我们当然不相识。”好啦!这下可被我抓住“把柄”了,我挺起精神问他们:“那你们谁知道贺知章是哪个朝代的什么地方人呢?”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回答不出来。 “算啦,老师没讲解过。来!我念句古诗,看你们谁能抢先读出它的上句或下句来?”没想到他们还如此踊跃,全都站起来跃跃欲试。我示意他们坐下来,其中有个孩子马上提示:“你要考我们读过的才行呢?”我说:“好!试一试吧。” “‘儿童急走追黄蝶’的下一句?”没等我念好,他们即刻齐声接下去:“飞入菜花无处寻。”我称赞他们反应快。接着我说:“‘歌声振林樾’的上句是什么?”孩子们停了许久,此时有个小女孩就开口:“牧童骑黄牛”。 我抓抓后脑勺,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能让他们回答的诗句,唯恐考出“超教材”的古诗。看看眼前的菜园篱笆,题上心来,即刻想出“知有儿童挑促织”的下句,孩子们马上齐声回答:“夜深篱落一灯明。” 突然,有个男孩用小手指着我:“咦?看来你也是老师吧!”我说:“你怎么知道我是老师呢?”那个男孩说:“要不,你考的全是我们课文里的古诗。再说,你的普通话讲得准,态度好,就像我们的语文老师呢。”我问:“你们的语文老师是谁?”他答:“我们的语文老师姓黄,叫……黄什么?”想了好久才说出“黄××。”我不禁脱口而出;“是吗?他还是我的学生呢。”此时,孩子们开始站起来了,欢呼似地喊“老师好!我们猜得出你是老师嘛!”我说:“我是你们的‘先生公’呢。”此刻,我突然感到一种自豪感,在这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孩子面前,受欢迎的还是老师嘛。接着,有个娃娃要求我再考考他们。 我一时真的难以想出现有教材里的古诗。看着村前成排的柳树,我即兴起来了:“草长莺飞二月天”,孩子们不假思索就接着喊“拂堤杨柳醉春烟”。“蓬头稚子学垂纶”,接下是:“侧坐莓苔草映身”…… 举头看到村里到处贴着新春联,想起了王安石的《元日》,“好!最后一句。”我一个字一个字放慢速度,清晰地读着:“‘千门万户 日’下一句是什么?”娃娃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异口同声喊起来:“我们还没读过呢”,“老师还没教呢?”我想了想,是的,超教材了。和眼前这些天真活泼的娃娃们相处,我似乎又回到了当年执教时站在课堂上的情形。 “霹雳拍拍……砰!”村口传来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我得走了,也许酒桌开宴了。我于是告辞这些礼貌而又懂事的娃娃:“你们要好好学古诗,以后看谁学得多,记得牢?”紧接着如下课似地说了句“小朋友再见!”挥了挥手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了娃娃们的喊声:“老师再见!老师再见——”这久违的声音显得多么亲切、真挚、感人。 踩着铺满烟花炮屑的屋前砖场,我仿佛又想起王驾的《社日》: “鹅湖山下稻梁肥,豚栅鸡栖半掩扉。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