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在家乡某国企谋生时期,我就读过路遥的三卷本《平凡的世界》,虽然是浮光掠影,但留下难忘印象。时过二十多年,根据它改编的同名电视剧正在热播,我在打工之闲上网有趣地观赏之,依如当年那样,内心常起涟漪。虽说电视剧较之原著情节有所增删,但套用一句文学评论的行话:还是“忠实于原著”的,即:整体上体现了原著的主旨。 记得当年路遥创作《平凡的世界》时,是颇为不合事宜的,甚至受到文学界的“遗弃”。(路遥将此稿投寄《当代》杂志,即退。)那时的文学界弥漫着新思潮,大家争先恐后地追赶现代主义、推崇先锋派,路遥被视为落后、陈旧,其创作完《平凡的世界》第二部时,一度连找个出版商都成问题。其实,作为现实主义的杰作,《平凡的世界》并没“过时”,1991年,它喜获“茅盾文学奖”殊荣,得到文学界认可,更是得到广大读者的赞誉,成为我国改革开放后最为畅销的小说之一。 《平凡的世界》所描写的故事是发生在满是沟壑与山梁的陕北黄土高原,时段为1975年至1985年中国变化最为密集而剧烈的年代。小说开篇虽然是处于“文革”的末端,但经历了连绵不断的政治运动及“农业学大寨”后,原西地区(其实那是中国农村的缩影)已是千疮百孔、民不聊生。诚如县革委会副主任田福军向北京来的老上级高老汇报时所一言以蔽之:穷。穷得连黑馍馍都吃不上,穷得出门连遮体的衣衫都没有,穷得大批孩子失学。那时多的是改天斗地(还“斗人”)的长官意志,却不顾客观规律,连黄土高原种什么、怎么种都要“学大寨”,严重破坏了生产力。推出电视剧版的《平凡的世界》,以新的传播渠道,让无暇读小说的人,通过影像的方式客观了解过去的时代与农民,尤其是年轻人,可以读到祖辈、父辈是如何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与生存的。 路遥曾在创作《平凡的世界》时说过这么一句名言:“平凡的人也可以过得不平凡”。小说主人公孙少安、孙少平便是路遥笔下“过得不平凡”的两位“平凡的人”。小说是以这兄弟俩的人生故事为主线来展现那10年间中国乡村巨变的。他俩身上没有传统农民的那种自甘卑下、忍气吞声、随遇而安的陋习,相反,面对苦难要自尊,要奋斗。孙少安扎根农村,力图发家致富,孙少平寒窗苦读、最终摆脱黄土地安顿于煤矿工人的身份,都是旨在改变命运!这也许就是读者和观众从《平凡的世界》中汲取的养分。就以我而言,当年读这部巨作,似不是出于文学的理由,而是首先将它视为“人生之书”以励志。他们的坚忍与顽强、他们的热望与悲怆、他们的爱情与执着,至今依然影响并支撑着“80后”、“90后”对自我的想象与构建。 据说,路遥创作这部长篇小说时,总的书名叫《走向大时代》,三卷的书名分别是《黄土》、《黑金》、《大时代》。孙氏兄弟不安于卑微和贫贱,渴望飞得更高、更远的鸿志,其实正是农村小人物“走向大时代”的一个表征,而改革开放的时代潮流给了他们实现这一鸿志的逻辑支点。 值得一提的是,田福军在电视剧中的戏份,被刻意加强了,与孙氏兄弟形成“三足鼎立”的架构。路遥在创作随笔中对人物的流动有“近景”与“远景”一说。前者指的是孙氏兄弟的活动范畴,后者指的是田福军及其所在的官场。面对落后的原西及其贫穷的农民,田福军充满着同情与怜悯,他反复强调一个“变”字,诸如支持孙少安私分养猪料地、下令开仓放粮、赞成承包联产责任制等,在“左视眼”看来,这些都是倒退、复辟。改革开放让田福军有了一个施展宏图的空间,近期《南方周末》在评论电视剧版《平凡的世界》时,用了这么一个标题:《如果干部们都像田福军这样热衷改革……》,这可说是对电视剧改编成功塑造田福军人物的充分肯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