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何一个浏览器上,输入“荷兰屋图书馆”都可以看到这张照片。1940年10月22日,位于伦敦肯辛郡的“荷兰屋图书馆”被德军空袭,几成废墟,三位绅士头戴礼帽,脚踩断梁碎屑,流连其中,静静翻书,神情安闲。 1940年的伦敦,战争并未远走,德军用最新研制的VI和V2导弹,狂轰滥炸持续了76个昼夜,10万座房屋被毁,超过4.3万名市民遇难,生命随时可能结束,伦敦依然是人间地狱。70年后,照片表达的灾难和恐慌已经过去,而图书和读书人的淡然,却显示出人的尊严,知识和理性的尊严。书在,读书人在,人类永远不会被自己摧毁。 读书是安静的。1940年的伦敦街头,安静的翻书声音,掩盖了飞机和导弹的呼啸。安之若素的背后,是文明倔强的灵魂和骄傲的背影,那种从容,是对理性必胜的信念,对非理性的蔑视。人可以被毁灭,又怎会被打败? 所以他们安静地,衣冠楚楚,这是一种不妥协不言败的姿态。战争一定会结束,他们将要在废墟上重建更加灿烂的文明。图书在,图书馆在,人类的文明就可以延续,并继续生长,而不是要退到刀耕火种的远古,从头再来。文明是人类进步的界标和永动机。 1940年的读书无独有偶。1938年,中国北部沦陷,西南联大建立在昆明城外西北角荒地上。战争的机器毁灭多少生命和梦想,有多少人对民族不再抱有希望,包括骁勇的将军,剽悍的武士,而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却并未泯灭梦想。炮火里的西南联大驻有世界知名的学者大师,并培养许多影响中国乃至世界的学者。他们在培植未来的种子,战后,移植到废墟上。英国人成功了,中国人也成功了。这是图书的力量,读书的力量,和读书人的力量。 1940年的读书也显现于战后的日本。没有人能预料到,他们能在废墟里魔法似的建立起一个经济帝国,仅次于美国。许多人从体制和民族性格去解读,其实很简单,废墟中,图书馆还在,还有静如植物的读书人在,文明的薪火并未熄灭。 在暗夜里,文明的光芒和读书人的操守散发出恒久不息的光芒,他们是指向未来的灯塔。对文明的敬仰使世界趋向理性与和谐,照片里昭示的精神永远不朽,那安放他们灵魂和骄傲的方式,无声地激励着后来的读书人,认同、理解、归属。 读书是幸福的,那是灵魂的舞蹈,心灵的音乐,希望的阳光,理性的平复,躁动的安抚,在物质世界外,读书给你建立一个精神世界,让生命丰富,灵魂丰盈,那样的强大和幸福,你可以在这张照片里看得到,他们胜利了。 而读书注定是寂寞的,就像植物的生长,你无法要求它轰轰烈烈,生长都是缓慢的。典籍是基石,每个时代的写作者都要添加时代元素,文明的台基才能渐渐增高,这是着书者对读书行为应负的责任,对历史的责任,因为文明记录在书籍里,而读书是一种宗教。 二战结束后,“荷兰屋图书馆”原址,建成了荷兰公园歌剧院,图书馆的残余,设计成为剧场的背景,虽然是文化,我总感到有些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