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凭借《尘埃落定》荣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时,年仅41岁,是茅盾文学奖历史上最年轻的获奖者。有人预言阿来会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也有人认为阿来可能是昙花一现。10多年过去了,阿来能否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还是未知数,但阿来却没有昙花一现,他相继推出了《空山》、《格萨尔王》、《瞻对》等艺术上不断创新的作品。 阿来的小说深邃而厚重,散文却写得灵动活泼。《落不定的尘埃》(长江文艺出版社2016年9月第1版)是阿来的一本生活哲思散文,书中分“大地的咏叹”、“病榻杂记”、“文学的教义”三辑。这里,阿来具有多重的身份,他是一个作家,一个藏族人,一个环保主义者,一个摄影爱好者。此刻,阿来以一个当局者的身份,静观着藏地的风情。那些无声的,却又有形有色有味的自然草木,是他最为魂牵梦绕的精灵。他对大自然的热爱使其用心观察体悟自然生命的状态,文人的雅趣使其能将所察所想所思,付诸文字带给读者,竭尽展示独具慧眼的藏地哲思。 阿来游走在藏地这块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对边地文化进行了追思与展望。他带我们走进藏地神秘的地带,写出了藏地的慢慢变化:和平给大小金川村落的最大的变化就显现在窗户上,过去枪眼般的窗户越来越轩敞。这一带村落自乾隆年间史无前例的那场大战以后,被汉文化同化的趋势越来越强。所以,那窗户也多半是照了官方修建的乡政府窗户的样子,一个长方形中分出双扇的窗门,每只窗门装上三格玻璃。阿来把这样的细节呈现给读者,让每一个人根据自己的经验,对一个地区,对一个民族,对一种文化的衰变做出自己的思考与判断。 阿来藏地的成长经历使其被藏族文化熏陶,具有了强烈的禅思精神。城市街边常见的梅兰李桂,在阿来那里,超越了“生活一角”的常态感,演化出了生命最本真的禅意。他从普通花草过渡于一城的花草,也多了些这个城市的人情滋味。这种味道来自于阿来对这座城市的喜爱,也因为喜爱,而不停地反思与叹息。比如,阿来感叹,虽为蓉城,可是城里的海棠数量却远远多于芙蓉的数量,而这些枝干虬曲的海棠树却都沉默着。对此,铁凝曾评价:“阿来都在专注于这样的无名花草,发现它们短暂而异乎寻常的美丽。作为旁观者的我,那一刻,心生敬意又满怀感动。” 中国人心中的故乡是一个怎样的存在?阿来在《道德的还是理想的》一文中写到,我们文字里的故乡,不是经过反思的环境,而是一种胆怯的想象所造就的虚构的图景。我们虚构了故乡,其实也就是拒绝了一种真实的记忆,拒绝真实的记忆,就等于失去记忆。而失忆症也从一个小小的故乡,扩展到民族,扩展到国家历史,使我们的文化成为一种虚伪的文化。当我们放弃了对故乡真实存在的理性关照与反思,久而久之,我们也就整体性地失去了对文化与历史,对当下现实的反思的能力,读来让人深省。 现实和历史总是有关联的,阿来的作品一直在现实和历史之间往返穿梭。《尘埃落定》写的是上世纪前50年,《空山》从上世纪50年代写起,“写完之后,觉得更遥远的历史和现实一定有某种关联,”就写了《格萨尔王》。《落不定的尘埃》写的是一个容易被世人误解的藏地、一个交织着现实与历史传说的藏地,一个历经传奇沧桑而平静的藏地。这里还有阿来的心灵对话、文学思想和主张,而那些序言和讲演,既包含了理性的文学思想,又是优美的充满诗意的散文。特别的是,阿来谈到了音乐于他文学人生的意义。 阿来曾说,作家有责任去观察和书写那些别人可能不怎么关心的事情。阿来的文字,有历史,有人文,有不同民族之间的文化浸润;无论是游记,还是赏花,或是读书札记,阿来从不缺乏的是一种对生活对人类的反思,和一种对大自然的亲近。读阿来,能洗涤心灵的尘埃,更能带来沉思后的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