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曾元沧有首名为《默契》的短诗: 春风与柳丝达成默契 摇出了那副俏模样 雄鸡和太阳达成默契 每天独家发布时间信息 火车和铁轨有了默契 才实现轰轰烈烈的远行 …… 作者采撷了三对默契,分别为:春风与柳丝的自然界之默契;雄鸡与太阳的天地之默契;火车与铁轨的人工之默契。诗中有天机、有世故、有静、有动、有声、有色。写出老庄的哲思,写出李杜的磅礴。 单从字面理解,“默契”即为无声之协约,原仅用于人与人之间。诗人拓展了其内涵,引申到世间万事万物。受此启发,让人联想到无数默契:水与堤间默契与否,决定河流的利与害;风与雨默契与否,决定是年份的丰与歉……自然之默契源于亿万年来天造地设,无需人力干预。人类现代化进程中形成的默契则需要借助于工程的、法律的甚至权力的作用加以实现。十字路口的交通指示灯就是一个典型,人们先架设灯具,再约定一套“红灯停,绿灯行”的规则,强制驾驶人员和行人遵守,违者苛以责罚,从而避免繁忙路段事故的发生,保障了道路的畅通。 在纷繁的生命世界里,人类自诩为万物之灵,但人类并非最默契的动物。与小动物蚂蚁相比,人类就不知要逊色多少倍。生物学家研究发现,蚂蚁是一种高度自觉的动物,蚂蚁小王国总是秩序井然,蚂蚁间是通过特有的气息实现默契的。人类则不然,不同族群,不同的国家间因政体、宗教、信仰和语言等诸多方面差异,默契往往难以形成,即便建立了某些默契,也是脆弱的,难以持久。无怪乎!翻开人类史,字里行间总是写满战乱与纷争。 维持复杂社会关系离不开默契。在众多领域,作为社会动物的人需要努力去构筑默契,外科手术就是一个典型。 一台外科手术离开了默契,结果是相当可怕的。主刀、副主刀、助理、麻醉师和护士面对每一台手术必须事先建立默契。所有的器具严格按顺序摆放,甚至连主、副刀及助手的站位也是约定好的,手术过程中一刀、一剪、一针、一线都遵循术前约定的顺序推演开来。即便到了手术结束,每一件器具也应严格按一定顺序悉数回收到位。 医学发展至今,外科手术总体上是高成功率的。但手术过程中因默契缺失锯错腿者有之,摘错脏器者有之,甚至于将止血钳缝合在腔内的荒诞怪事也曾经发生过。这类失误虽为极小概率事件,但对于守在手术室外的患者至亲们而言,则是不可原谅的。为了巩固操作者那份默契,红包被发明了。 今天全社会对收受红包的挞伐声不绝于耳,于是有心的人发明了“拒收红包承诺书”,要求医患双方在手术前签订拒绝授受红包承诺书。极具讽刺意味的是,签订承诺书之时往往也成了递送红包的良机。桌面上签下名字的同时,桌面下完成红包的往来。那该是天底下最为尴尬的一种授受,为了那份沉甸甸的默契。 个体间默契与否,其影响只是局部的。天地间那一份默契,则关系巨大。 伴随着人们认识能力的进步,许多大尺度的默契被揭示,最典型就有地月间的默契。月球与我们生活的星球相距三十万公里之遥,在漫长的岁月里,人类认为高挂于碧宵之上的朗月与柴米油盐并不存太大的关联。遥远的月球与地球之间的那份默契为我们的先人所率先揭示,早在二千多年前的汉代,王充就通过观察发现潮汐的起伏与月相盈亏存在关联。在其《论衡》一书提及“涛之起也,随月盛衰。” 现在,人们对地月之间那份默契,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天体物理学方面研究表明,地球的这个忠诚伙伴是不可或缺的。天文观测还发现,月球正以每年数厘米的速度远离地球,那份挪移虽微不足道,但年长日久,总有一天,这个伙伴真得会与地球分道扬镳。没有月球伴航的地球,自转轴的倾角和绕日运行黄道都将发生大幅调整,我们这颗蓝色星球将因此变得不再宜居。“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科学家们因为有了这一担心,有人正着手寻找地外可供人类栖息的星球。 可见,天地间的默契是多么关乎紧要!不妨让我们将目光收回地球,说说我们身边还有一种关乎紧要的默契,那就是铁器与地磁场之间的默契。请别轻视那一无形的存在叫地磁场,当铁与磁之间的默契被发现后,我们生活的世界才丰富了起来。我们的祖先在发现并利用地磁方面又领先了一大步,他们从漂浮于水面的铁勺中发现了磁铁的指南特性,发明了指南针,世界也因此才有了方向。 如今,人们还认识到地磁场是一块巨大的盾牌,因为有了它,对来自宇宙的带电粒子形成巨大偏转力,使得地球上的生灵免受辐射之灾,南北两极上空那绚丽的极光就此形成。 人类对默契的认识永远只是沧海一粟,我们需要怀有一颗崇敬的心去呵护自然的默契,用一颗真诚的心去维护人间的默契,更应有一颗好奇心去探索未知的默契。正如诗人在结尾所总结的那样: 默契是双方的和谐 和谐是双方的默契 默契的地下有一泓清泉 喷涌着创造生活的乐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