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冯梦龙《警世通言》中《王安石三难苏学士》一文,曾记三则有趣典故,其中苏学士为王安石续诗一则,传成美谈,让人感受犹深。 王安石,北宋名相、太师,被封荆国公,苏学士即苏轼,字子瞻,别号东坡。当时苏轼被谪湖州,三年任满回京,来丞相府,刚好丞相歇息,不便喊动,恰巧见其案有《咏菊》诗,刚写两句: “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 苏轼觉得此乃乱道?因一年四季,风各有名:春天为和风,夏天为薰风,秋天为金风,冬天为朔风。和、薰、金、朔四风配四时,这诗首句说西风,西方属金,金风乃秋令也,那金风一起,梧叶飘黄,群芳零落。第二句说:“吹落黄花满地金”。黄花即菊花。此花开于深秋。其叶属火,敢与秋霜鏖战,最为耐久,随你老来焦干枯烂,并不落瓣。说“吹落黄花满地金”,岂不是乱道。于是兴之所发,子瞻便举笔舐墨,依韵续上二句: “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 写罢,太师还未醒来,苏轼就骑马回去了。不多时,荆公出堂,见诗有谁改动,便问掌家徐伦:“适才何人到此?”徐伦道:“湖州府苏爷伺候老爷,曾到。”荆公看其字迹,也认得是苏学士之笔,口中不语,心下踌躇:苏学士虽遭谪,性不改,不知自个见识短浅,敢来讥讪老夫!于是,次日早朝,密奏天子,言苏才力不足,左迁为黄州团练副使。 苏轼明知丞相因改诗触犯,公报私仇,但无可奈何,只得言谢。太师即以俭易酒席为之饯行,并劝其到黄州还要读书博学。子瞻认为自己目穷万卷,才压千人,还读什么书?口虽说:“承老太师指教!”心中却愈加不服。翌日辞朝出京,星夜奔黄州。过月之后,家眷方到。 在黄州,苏轼与蜀客陈季常为友,“军务民情,秋毫无涉。”不觉将及一载,正逢重九之后,苏记起季常曾送黄菊数种,栽于后园。便欲观赏。正好季常来访,便一同往后园赏玩。到菊棚下,只见满地铺金,枝上全无一朵,不禁恍然大悟,“唬得目瞪口呆,半晌无语。”季常问缘何如此惊诧?苏说:“子瞻平日见此花只是焦干枯烂,并不落瓣”,又把去岁在相府续诗事说了一遍:“小弟只道此老错了,却不知黄州菊花果然落瓣,荆公左迁小弟来此,原来要我来看菊花……小弟被谪,只道荆公公报私仇,谁知他倒没错,我倒错了!”子瞻正急得不知如何认错,又把这事对马太守说了。 经马太守提议,苏轼终借携带瞿塘中峡水给太师治痰火之症为由,赶回京赔罪一番。其贵在重事实、勇于认错、知错即改。荆公惜其才,终又奏过神宗天子,复其翰林学士之职……俗云:“满招损,谦受益。”这典故启迪人们:苏东坡系一代奇才,是大名鼎鼎的唐宋八大家之一,也会有“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之时,何况常人,所以《弟子规》中“见未真,勿轻言;知未的,勿轻传……人所能,勿轻訾”之语,千万别忘却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