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有梦的形状。在西北,这样的表述更加靠近了现实。作为一个南方人,水在我的印象中是鲜活跃动的,甚至是可以挥霍的;而在西北,水显得凝重紧致,犹如水会把自己的身体也小心翼翼地捧着似的。 “天下黄河富宁夏。”那是指黄河水有经过的宁夏北部诸如银川吴忠一带;而在宁夏北部的西海固一带,水非常稀缺。而且,少量的水也几乎是不能饮用的高矿物水。对我们来说这里的水烧开了都不敢喝,简单说是“水太硬”,我们南方人喝这样的水一般都会拉肚子。 在南方城市,就像在莆田,有可能一年中的某一天下雨的量就超过了西吉一年的降雨量。这是事实,而文字只能说清这种差异的巨大;而在这种看似简单的差异下的是一代代人日复一日的生存:是所有荒凉的起因、无望的干枯眼神、是干裂的土地和嘴唇、是眼中远离内心固守的命运更迭。 “如果这块土地没有埋着一个你的亲人,就不能称之为故乡。”干枯的土地养活了多少人,也就埋葬着多少人。 今天早上再次看到令人沉痛的一幕:几个学生在第一节下课时拿着馍馍就着自来水在吃。前几日课间看到过喝自来水的学生,是在课间运动后。问了这个学校的情况,说得下午才开始烧开水。显然这不能说是一种生活习惯!回人一天习惯吃两餐,而对一个上学的孩子怎么可以只吃两餐。这种现状,我一下子就想起美国那个关于一个妇女偷盗食物的著名判决:她是有罪;但在场的每个人都有责任,因为一个不能保证一个母亲可以喂饱自己的孩子的法律是不值得遵守的。 今天周末,下午六七点气温就已经降到了零下三四度了,有一群孩子到我们宿舍要求给他们烧水,因为周末学校没有提供开水。煤烧起来很慢,就聊到了他们家里一些情况,都是农民家庭,周末下午他们都要走十里以上的路,两三个小时到校。(每个周末我们坐车来学校的路上,都能看到一群群走过很远山路赶到学校的孩子。)学校的开水从周一中午开始提供,一般是女孩们积极排队打完,很多时候轮到男孩子打的时候,也就有个四五十度的样子。后来,又来了两个小孩,拿着方便面的袋子拆开了,让我们给倒一些开水到袋子里,热一下当晚饭吃。 晚上校长来我们宿舍喝茶,说到小孩用开水的问题,他的表述就完全不一样了,先是说到现在比以前好多了(习惯性的表述),然后,他说是小孩太懒,开水不可能温度只有四五十度那么低。他还很正式的说了:“这里的小孩经常说谎,除了说谎,没有其他。”很让人惊讶的说法,看起来也是很省事的一种说法。想来,南方学校的师生关系的紧张是因为急功近利的社会氛围造成的,当然也存在学校的不断行政化导致的恶果。没想到这里也是如此,师生关系的冷漠其实都是我们一点点在阻隔着的,因为一旦我们很少进教室,进宿舍,就会想当然的以为学生的不好总是他们本身的问题,或是家庭的问题。学生的说谎是因为他们需要更多更热一些的开水或是可以经常的得到开水和篮球;而校长的谎言是因为这样更简单,可以不必纠缠在这样的小事中。校长的表述有着行政性的强权而又可憎的本质面目,而它的本质是面对具体事物的内在虚弱。 所谓信仰,就是一个人生活方式的总和。孩子们会慢慢改变自己并在这样的生活中获取日益稳定的信念;大人们的改变往往是把本来稳定的内部变得恍惚。我们都在日益希求改变,却很少想想不变的是什么。 水在哪里?土地之下?还是内心之中?事物的浮现一定借助了水;生存之水或是隐身之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