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月十六日，我跟随一批文艺工作者，奔赴莆田革命老区大洋采风。 在初夏的早晨，将身体交给一辆被操纵自如的大巴，缓缓进山，浑然是一种不错的享受。车窗外层层叠叠的绿意忽闪而过，坐车的晕眩瞬间得到缓解。山间云雾缭绕，车前是能见度极低的一片小天地。有位老者像顽童一样趴在前窗，拼命擦拭着玻璃，以期看到更远的地方。如此的兴致盎然，怎能不引起同行者的观光欲望呢？ 在群山的怀抱里穿梭了一个多钟头以后，我们终于进入大洋地带。令人惊奇的是，大洋并不像庄边新县一样山峦叠嶂，放眼望去，反而是一片宽阔平坦。因我们来时正值“空山新雨后”，所以觉得清气四溢，呼气畅通无阻，周边绿野俏丽，静心养眼。后听一位长者说，大洋实属莆田山区中的盆地，四邻群山环绕，东连福清，西接庄边，南邻新县，北依永泰，它处于中心地带，恰似人之胸腹，所以开阔明朗。如此想来，大洋能够成为古贸易重镇、古官驿道，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们入大洋后奔赴的第一个游览点便是瑞云山永兴岩。瑞云山山门开阔，进去便是块被山风山水冲刷得极为洁净的场地。场地东面仰卧着一尊巨大的笑佛，憨态可掬，我们便依着笑佛留下第一张合影。山上有一条飞奔而下的流泉，洁白飘逸，既像少女翩跹起舞，又像壮士击鼓高歌。后来，我们发现永兴岩瀑布特别多，长短不一，姿态各异，有人说，也许李白笔下的庐山瀑布也不过如此。永兴岩每一级台阶上似乎都留下先人的足迹，而无人为刻意铺设之嫌。一路上去，没有叫卖声扰耳，没有闲杂人跻身。沿途也没有热闹恣情的题刻，有的只是依据山体或岩石样貌而作的简单命名，如，鹰嘴峰、青蛙戏水、东方睡狮、天狗吠日等，读着这些极为朴素的名字，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攀山时你可以随意断枝折叶，戏水扑蝶，或凭栏远眺，择一处合意的地方留影，与山水共依存，真正是做到情由兴生，兴由情起，随心所欲，无限惬意。虽说当日天色灰蒙，不见阳光，山间云雾萦绕，难睹玉女芳容，可是能登上如此宁静的野山，随处看见灵泉飞瀑，亦为一种难得的情趣。特别是行至半山腰时，听得一阵二胡声传，穿越深山老林，飘然而至，虽曲调单一，却情韵流长，不由得让人动容于“与世无争”的境界。 下山时，在一块长条形的像一张石床的岩石上，我们看到了一条静静俯卧着的小蛇，有人惊呼着逃开了。但是我听说若人不犯蛇，蛇也永远不会犯人，所以大胆凑前细看，却发现原来这是一条长眠多日的嫩蛇。我怔怔地看着它，不知它因何而失去幼小的生命。看它身上并没有受伤的痕迹，或是挨饿？或是被冻？不过看它那娴静的姿态，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在大山之中，在石床之上，宛如在母亲的怀抱里，即便长眠，或许也并无憾。 后来，我突然被一个疑问纠缠：这么深这么老的山，究竟有没有野兽？特别是，有没有传说中漂亮的狐狸？同行中有位博学多闻的先生说，有野猪、松鼠、猞猁，也有狐狸。于是他便即兴跟我们讲起蒲松龄和狐狸的故事。他说，环境造就人才，当年蒲松龄被兄嫂排挤到最穷最偏僻的一处地方，终日陪伴他的除了善良贤惠的妻子，就是窗前枝头上探头眺望的狐狸了，如此精灵狐媚的小东西，怎能不让人浮想联翩呢？所以后来才有了《聊斋志异》的诞生。他讲得极为有趣，让人忍俊不禁。不过，我想，不管故事是否属实，自古以来，能够激发文学创作激情的，大多源于自然山水。久居闹市而不乐远郊，即便是满腹才学，也有被庸碌消磨的危险。 从永兴岩下来，我们又趁兴在雨中游览了大洋的好几个景点。到达“森林人家”时，我发现“森林人家”的主人能歌善舞，能说会道，特别可爱的是，他还保留着山里人的那种热情、活泼与淳朴。虽然天公不甚作美，细雨撩人，我们没能见到现场歌舞，可是单是“森林人家”门前的那一棵遒劲苍宏的千年古榕，也足够让人玩味半天。 当晚，大洋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整座山乡陷入一片全然的静谧，让人心驰而神往。我于是独自执起一把小伞，漫步于田野之畔。在微凉的晚风中，只听得蛙叫声声，此起彼伏，一片欢腾。五月的稻田稻花未香，但是那葱郁活泼的长势却昭示着丰年之喜。站立于大洋夜晚的阡陌中，竟然仿若回到童年的某一天，瘦小的身子在广阔的野外穿梭，野花蔓草纷沓而至……突然，有人路过，说：“妹子，晚了，回家去吧！”于是我静静踱回住所，在山水相伴中，轻轻入眠。大洋的夜晚，静得仿佛只剩下睡梦者的鼾声…… 这是个适合心灵居住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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