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上的夏天是灼热的,仿佛荆棘密布一般,热有锐利的爪子,一不小心就在裸露的肌肤上挠出一块血红,第二天结成黑疤。更多的时候,热总是在每个人的身上拧出一大把粘稠的汗水。夏天的太阳能够把土地晒得长出许多裂开的小嘴,汗水却在阳光的曝晒之下,越来越多。 那些在冬天嘶哑嗓子叫喊的风不知道跑到哪里乘凉去,摇头晃脑的电扇吹的风都是热的,仿佛狗吐出的大舌头,舔在身上都是热乎和粘稠的。夏天似乎发了高烧一般,到处都是滚烫的,走过的路、笨重得难以走动的风和烫伤风的石头,无不散发滚烫的气息,躲在屋内的人们用空调制造出来的冷气冷敷,也只能使夏天的某些部位暂时冷却,无法彻底将高烧的病菌赶走。人们昏头昏脑的,睡意朦胧。 窗外有蝉,撕破嗓子地叫热,仿佛是高烧病人的呻吟声一般。蚊子在夜里的时候,从黑暗中突然冒出来助纣为虐,冷不丁地在身体上留下一个红肿的小包。于是夏天就多了一种味道,呛人的蚊香味。 苦夏,夏天留在舌苔上的味道是苦的,仿佛苦瓜。苦瓜清凉解毒,季节的滋味里少不了苦味。苦,是生活中的蜜。夏天不只是留在肌肤和舌苔上,眼睛里的夏天满目葱翠,那些树叶一个劲儿地绿,绿得茂盛、蓬勃,仿佛一拧,就能够拧下一点绿来。夏天是热烈的季节,明亮的阳光泻下大团的绿荫,黑得那么纯粹。黑的树影,绿的树叶,金黄的阳光,组合了大色块的印象派的图画,夏天是一场视觉的盛宴。 暴雨来得猛烈,翻江倒海一般,于是听觉里就多了汪洋闳肆的交响乐。夏天更像豪放派的词,铁板琵琶,唱大江东去。生命的四季中,夏天是最壮美最热烈的。热,就热个够;苦,就苦到底。热得痛快淋漓,苦得龇牙咧嘴,追求的是痛快,痛苦之后的快乐。 听懂夏天声音的人,激情如江潮澎湃,心境如阳光灿烂。如果说苦夏是我们的对手,我们的力量就在与对手的抗衡中展现出来。夏天属于强者。作家冯骥才这样解释苦夏:“于是我懂得了这苦夏——它不是无尽头的暑热的折磨,而是我们顶着毒日头默默又坚忍的苦斗的本身。”苦夏,不是苦涩的夏天,而是苦斗的生命夏季。 苦夏的煎熬,会让我们成熟一点;苦夏的熔炼,会在我们的体内增加坚强的钙质。夏天是酷热的极致,也是生命的极致。夏天在最后一刻,用一种自焚的形式,创造出这火一样辉煌的顶点。在我们苦于夏天的炙热时,冯骥才却对夏天充满了崇拜。 谁也不能逃脱夏天的酷热、苦涩和艰辛。逃避了酷热,就少了生命的炽烈;逃避了苦涩,就少了甜蜜;逃避了艰辛,就少了收获。冯骥才说夏天是被它自己化掉的,我更愿意相信:是我们的汗水和热血把夏天化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