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是金菊吐秀、枫叶流丹的季节，走在故乡稻浪滚滚的田野上，一股股睽违已久的稻香扑面而来，顿觉精神为之一爽。放眼望去，在秋水盈盈的溪河拐弯处，一大片新房、小楼正被近午的阳光涂抹出缤纷的色块；村后，被荔枝林和龙眼林覆盖着的坡地，除了可见鸟儿在空中飞来飞去，也听得见坡地的晒场上有辗米机发出的隆隆响声，其间，还挟杂着兴奋的人声和农妇们清脆的欢笑声。 进入村头，恰好遇见老同学的儿子、现任村官阿秀，他大学毕业后，原先在外地农业局工作，前二年却辞职回来竞选村长，一番临场演说把二个候选人给说下去了，群众足足鼓掌了三分钟，却把他的父亲、我的老同学给气得甩袖而去，跑到外地大女儿家有二年不回来。这二年，阿秀使出浑身解数，说服村民推行农业多种经营，通过建设大型综合产业园，发展菜籽加工，百户人全都尝到了甜头。当时，有几个村民竟雇了一辆豪华车，把阿秀父亲连说带劝地给接了回来。这位当父亲的回来一看，心服，嘴却不认输，只说一句话：我不跑，他小子能下狠心吗？…… 话说阿秀在村头见到我，先是喊一声“朱叔！”，接着就直奔过来，毫不忌讳地给我一拳；“大秀才哟，你回来也不说一声，让我去接你！走，先到我家喝茶。”我摸着肩笑道：“你这哪像大学生，拳头问候啊？”笑了一阵，我问他：“去你家喝茶就打发了？有没有酒，不能零开支哦！”阿秀一听，笑道：“我村官就那么穷？你就是认真。走，先喝茶，不过我老爷子今天不在，他跟村人去外地订购油菜播种机，晚上叫几个来陪你喝酒；但我已戒酒一年多了。”我一听，足足瞪了他几秒钟，惊讶地问：“真有这事？这又为何？”阿秀说：“村里去年腾出一块杂地，让台商来投资办厂，每逢节日，人家总过来请吃酒，你说呢，去了村里人不放心，不去又说不给人家面子，现在索性禁了，这就免了许多客套。”接着，他又告诉我，他戒酒后，把烟也戒了，只有茶作伴了，老婆见他戒烟戒酒，口头表扬了他好多次，还特意托人去外地买了人参回来敬奉他，村里人乐了，见到阿秀就故意压低嗓门问；人参是个宝吧？吃吧，你好她也好！ 一路说着，不觉到了阿秀家里。在客厅里坐下后，他进屋拿出一包铁观音，烧开了水，往茶壶里倒了一泡，这才沏进滚水，第一遍倒了，第二遍才冲到杯里，清香即刻漫了鼻孔，我一边喝，一边问：“老婆不在家？”阿秀说：“一早下地看稻子去了，快收刈了。上午我去镇里汇报，偷闲了半日。”正说着，门外有人喊：“村长在家吗？”阿秀忙应道：“什么事？进来讲。”来人是邻村一个包工头，说是手里有一个工程，缺乏资金，想到村里贷款。阿秀听明来意，说：“你要拿建筑资质、工程承包合同及担保单位证明，直接找银行说去，我村部的钱，一分也不能贷。”来人看了看我，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讲，但终于没讲出来。阿秀似乎明白了什么，对来人说：“你不要想什么点子了，我这里历来公事公办，无法跟你婉转！”来人搭讪了几句，只得告退出去。阿秀望着那人背影说：“这批人，一天会来几次，嘴皮都陪薄了。” 正说着，门外又进来村里一个青年，说他的拖拉机进城运砖，违反交通规则给扣了。阿秀骂道：“早就给你们讲进城只能走哪条路，不能走哪条路，你就是想侥幸，现在来找我做什么？”说完，见那青年人早把头低到胸前了，又心软了，问是那个交警支队扣的，掏出笔一一记了，这才叹了一下，安慰那青年：“你先回去，晚上我打电话找人说说看，罚款的钱你准备好。”青年人一迭声说知道了，急急转身走了。 茶正冲第二杯，座旁电话响了，一接，原来是县防疫站后天下来检查工作，阿秀有点急了，连忙和对方商量：“后天市领导要来村里调研，你们能不能延一天呢？否则我只能和市里商议了。”撂上电话，通讯员跑进来报告：“有只小猪掉到井里，我捞了上来，先放在你家院里，等我问明白是谁家的再叫谁来领，你看怎样？”阿秀答道：“先放着吧，你下午去县里跑一趟，看塑料薄膜的分配计划定下没有，今冬要多种些蔬菜，急用着呢。”待通讯员走后，他这才又端起茶壶，一边给我添茶，一边苦笑说；“看看，一忙就把你给凉到一边去了。”我笑道：“你这里算什么客厅，人进人出的，倒比北京茶馆还热闹！”说完，我呷了口茶，又对他说：“看来，你这个村长当得可不轻松呢！”阿秀听了，摇头道：“这算什么，最苦的事就是去年有几户因建设需要拆迁，一家一家去讲明国策，一户一户去动员落实，睡觉都要睁只眼；还有，逢年过节，外出打工的人回来多，计生也得跟上，就见一个叮一个，‘喂，别赌别乱喝，还有嘛，也得注意别让老婆怀上了。”他说着，自已也笑了：“当然，山再高也有过去的路，就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嘛！”说到这，他又兴奋地告诉我：“这些年，村里群众在急剧变化的十年中，认清了自己的位置，就是要立足本村，一手抓粮食，一手抓多种经营，在实践中，也明白了科学和技术对实现农村各项工作新跨越的重要作用；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办实事，要不，群众不指着你的脊梁骂娘才怪哩！” 这时，门外一阵凉风吹来，送来了浓浓的稻谷芳香，阿秀坐在椅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跳起来说道：“老婆快回来了，我去叫几个家常菜过来，中午吃个便饭，下午帮我改一改科技论文，晚上再来正式的家宴，顺便也犒劳犒劳我老婆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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