卵石没有苍老,依然是这色泽、这姿态、这韵律。 我又重新走在这条饱经沧桑的木兰溪支流——北溪的堤岸上望高天流云,近水的柔波和远山的青黛。今天,只是多了岸边那两行鳞次栉比、令我沉醉和惊讶的高楼大厦。 一晃四十年,整整一万四千四百多个日子从我的鬓边消失。带走了我青发上的乌黑,岁月的风刀,在我的额上刻下了一道道青春印记。 我曾是参与家乡大济镇北溪“改溪造田”的一员。岸两边耸立的楼群,原来那时只是用泥瓦筑成的单层瓦房。瓦房容易透风,风和雨经常从屋顶的缝隙、门窗的漏洞钻进来和乡亲们絮语。那时,乡亲们虽然还很贫穷,住的是矮小简陋的屋子,吃的是地瓜粥加梅菜,但他们的心很善良,人很朴实,邻里之间像兄弟姐妹般热情,没有欺诈和敌意,更不斤斤两两地计较自己的利益。对乡政府提出“改溪造田”这一壮举都很热烈欢迎,大家为之付出义务劳动的感觉是平心静气的,没有任何委屈和埋怨,更没有什么“心理不平衡”之说。脑子里只想尽快把七拐八弯的北溪改直,再也不愁洪灾把庄稼冲毁。那阵子,在北溪“改溪造田”盛大的工地上,每天可见成千成百的乡亲,不分昼夜,不拿一分报酬,竭尽全力,无怨无悔地为之而奋斗。他们的风采、他们的无私奉献精神,以及当时工地上热火朝天的场面,至今我仍记忆犹新。正当壮年的庆云、仕荣、老冬、老忠等等,他们接连好几个月,有的挖石,有的搬运,有的填土,有的筑堤,一天到晚,你追我赶,争先恐后,忙碌不停。而祥公、海公、开完公和秋景公等前辈们也老当益壮,不甘示弱,他们天天起早摸黑,一边苦干加巧干,一边谈笑风生,其乐无穷。我总感到周遭的沙石、泥土、松柏、草皮都和乡、村的干部们一样在帮助我们构造这个银色的梦。 说石头没有生命、没有灵性、没有情感是大错特错。我就看见这里的千千万万块卵石手牵手、肩并肩、身挨身、头靠头地一排又一排,叠罗汉似地撑起了两条巍峨坚实的大堤。这些有思想和意志的精灵,制服了从远方云雾山中奔腾而来的激流。原先弯弯曲曲的河道,变成了一片广阔的新田地。新拓出的北溪,充满着浓浓的诗意,蜻蜓、水鸟、野鸭、白鹭一齐在水上翱翔欢歌。它们在欢呼新世界的诞生。 已经在岸上徘徊半天了,西边的夕阳拖着金黄的火把在催我离去。仿佛在说,再不走,我就不给你举火把了,你就会被黑夜吞没。对于这种威胁,我现在完全可以不予理睬,我不再是昨日的我,北溪也再不是昨日的北溪。脚下的轻波在悄悄地把话儿从风里捎来:老弟呀!你别走,请你看看如今夜色里的北溪是怎样的辉煌;请你看看我们的衣裳在夜晚是多么的漂亮;请你欣赏你心野曾长出的诗句和今天的现实是否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