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闽中南仙游县的西乡平原,有一个名叫苏厝的古老小村,那就是我的故乡,记得小时候听大人们说,小村始建于宋代,可见历史悠久。 紧邻小村的西边原来有一条泥石路,东边有一条铁路,村后有个火车站,都是五十年代新中国三大糖厂之一的仙游糖厂为收购和运输甘蔗而修建的。小村苏厝刚好坐落其间。 小村西边不远处便是木兰溪的支流——北溪。北溪日夜不停地流淌着,清亮的水流把堤岸和田野蜿蜒得亮丽精彩。溪流两岸芳草鲜美,庄稼飘香,一年四季吸引着过往人们赞叹不已。儿时常常在溪边捡田螺,钓青蛙;与伙伴们一起玩“串关捉俘虏”,或比赛“打水漂”。累了俯卧草坪闻香,或仰躺沙滩望天。酷暑炎阳之时,便跳进坝潭,钻到水底,追逐鱼群。 上学后,常走在村边的泥石路上、铁路旁的小道上、或北溪的堤岸上,总能听到吱呀吱呀的扁担声,或过往人们的谈笑声。村里的男人与女人,年复一年地走在这些留下过祖辈足迹的路上。走得远的,是去做些农产品交易;走得近的,是去店铺上购些油盐酱醋。无论出门做什么,都只能靠一双大脚板,走在那迎面来人彼此熟视的那几条小道上。 最令我梦魂缱绻,意绪萦怀的是村里那两棵高大的老荔树。记得生产队时,生活在小村的人们,经常要集体出工,下地耕作,老荔树下就是社员们出工前集合的地方。夏夜月光融融,村里的老人和妇女小孩都会一手摇着麦草扇,一手提着小凳到树下纳凉,叙说旧闻趣事。而我却伴着那盏古老的煤油灯在老屋里读书、写字。大热天气,母亲一会儿会递给我酸梅汤,一会儿用麦草扇为我生风驱蚊。多么温馨,多么甜美,我非常理解母亲一心只想儿能考上大学,走出乡下。 光阴荏苒。遭遇了十年动乱,经历了几多艰难苦困,风雨过后又现彩虹。带着梦想和遗憾,将近而立的我,l979年进了工厂离开了小村,后来又从工厂调到市机关。由于公务缠身,很少回家乡。今年夏天的一次双休日,我回到了小村惊喜地发现,那块生我养我的土地变了,陌生中含着亲切,古老中充溢生机。不说别的,就说村边那条过去通往火车站的泥石路,如今已变成了清光闪亮的水泥路,路面扩宽了两倍,路程也由原来不过一华里延伸了5公里直通至坑北山村。不仅给沿路周边的村民和山民们进城提供了方便,而且促动了村路与旧三郊路接口处两旁数公里内,形成了一条集“仙作”仿古家具产、销、研于一体的新街。行走在新街上,目不暇接的是花红柳绿和制作精美的广告牌,以及一盏盏俏丽的路灯;来来往往的是一张张熟悉而又有些生疏的笑脸,仿佛走在大城市的街衢。去一趟省城,不再是几代人的梦想,并且随时可以走向全国各地,将一袋袋、一车车农产品送往大城市,又把大城市五颜六色的新商品带回故里。村里的少男少女们的心思和企盼伴随着这条宽敞的新路伸向外面的世界,进厂打工、进城开店、开车运输,北上南下建厂、办公司,把钞票捞回来,把外面的姑娘接进小村。往年村后那个写尽了沧桑风雨的旧火车站早已经作古,矗立的是一家上规模的闻名遐迩的仙作家具厂;人们再也不用担心下雨天在泥泞的阡陌上摔倒了,昔日乡野的羊肠小道已经留在了记忆中;耳边不再是小道上扁担的吱呀声,而是摩托车、小汽车、大卡车呼啸而过的鸣笛声。 那天夜里,我来到老荔树下,皎洁的月光穿过树梢撒下了一地闪闪烁烁的碎玉,一阵阵微风从村边灌进,使我感觉缕缕清凉拂满全身,白天的浑身汗水就在这明月清风里荡然无存。我独立树旁,只觉得好静好静,好凉好凉。恍惚间,感慨万千……先前的此时景观已不复存在,小凳,藤椅,男女老幼,坐着躺着,在这儿享受月光和凉风,在这儿叙说动听的话题,那些令人回味无穷的情景,恐怕此生再难重寻。如今已有了纳凉的风扇、空调,亦有了解渴的冰水、果汁,电视、电脑里的节目比老荔树下的夜话更加精彩、迷人,无怪乎我走遍了村前村后,再也看不到他们。 走出小村,穿过宽敞的水泥村道,漫步在北溪的堤岸上,仰望着四周粼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工商民企,我好像失落了什么,又好像发现了什么。往日溪边的芳草野花和溪流里的鱼虾、螺蟹,村旁的庄稼、果树和林间的小鸟,许多自然景观也都已消失在遥远的梦中了,而生发出许多现实的问题正等待着我们去思考。我相信,小村的人们是善良而勤劳的,是具有与时俱进的智慧的,他们知道,在走向更加幸福美好的明天的同时,也要注重环境保护和生态文明建设。 回莆田的路上,我坐在公共汽车上,听老乡讲他们在商旅中亲历的开心的笑话,讲他们熟悉的城里的人和事。他们脱口就能说出全国好多个城市诸多种商品的价格与产地,正在上演的国内、外电视剧与新开张的娱乐城。他们的所见所闻,比久居莆田市区的我,所知还要多。 一首《春天的故事》,勾勒了中国新时期发展的新画卷,和着深化改革和市场经济建设的新步伐,使故乡的村民们走出了小村,走进了外面的世界。小村之变,已然超越我的夙愿;小村的发展变化,还将在我的希冀中不断延伸。 |